第(3/3)页 当即,陈执中站了出来。 “臣以为白远山无丝毫过失,此事明明是有刁民作祟,阻碍官招商法的执行。白远山在舒州官声极佳,深得百姓拥护,且提出了‘纸贱伤民’和‘以一纸养一州’的新概念,若将其贬谪,恐怕会因小失大,将整个舒州的商贸发展都耽搁了!” “臣难以同意陈相的观点。据白远山自言,他确实存在强制百姓毁掉桑皮纸的行为,且不予赔偿,此举已是强权欺压之举,而今他又令百姓丧命,不贬谪不足以维稳民心!”欧阳修道。 这时候,夏竦胸膛一挺。 “舒州知州白远山,政绩向来不错,此次又是官招商之策执行的表率,臣以为,此等能臣,应宽大处理,若循规守旧,将其贬谪,舒州将会面临更大的损失!” “没有了白远山,难道舒州便没法兴商贸了吗?他有过,理应贬谪!” …… 垂拱殿上,再次争吵起来。 一方要求重判贬谪;一方要求轻判,罚俸惩戒即可。 包拯、唐介、何郯、范镇、赵抃等人都参与了进去。 台谏官们大多都是以大宋法令为依托,要求重判贬谪。 半个时辰后,众官员们都讨论得有些疲惫了。 苏良才缓步走了出来。 “官家,臣以为既不可罚俸轻惩,亦不可将其贬谪,而应立即罢黜白远山!” 唰! 苏良的一句话,便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在了他的身上。 罢黜。 只有极大的罪名才能将一名州官罢黜。 苏良在朝堂上,总是能够语出惊人。 苏良缓缓道:“臣无法判断白远山与三名已逝的纸户到底是谁的过错,但是仅凭白远山提出的‘纸贱伤民’和‘以一纸养一州’的决策,便应将其立即罢黜,不然舒州百姓将尽被其所害!” “此决策,大谬矣!” “首先,纸贱伤民,便是谬论。我朝向来崇文,但多数出身贫寒的读书人依旧买不起笔墨纸砚,纸贱不一定伤民,但纸贵一定伤害天下的读书人!” “舒州桑皮纸,原先价格不过与大青白纸同价,一张七八文而已。但经过白远山的运作,竟然卖到了十八文一张。本就是普普通通的纸,却变成了百姓们用不起的纸张。” “舒州桑皮纸与凤翔、眉县一代的桑皮纸质量大致相仿,又远远比不上川蜀、江南的藤纸、沿海的海纸,还有竹白纸、白拳纸、鸡林纸等,书商们又不是傻子,在得知价格后,怎会选择舒州桑皮纸!” “长此以往,舒州桑皮纸必然会因价格被淘汰,到那时,舒州桑麻纸的名声便臭了,白远山可能远迁他方为官,但那些舒州的纸户们又该如何维持生计?” “一纸养一城,更是天大的笑话。舒州桑皮纸,不过只是在周边的黄州、鄂州、光州、庐州四州售卖而已。汴京城的书生们会选择使用舒州桑麻纸吗?江南学子们会选择用舒州桑麻纸吗?诸位同僚会选择使用舒州桑麻纸吗?” “一张纸根本就撑不起舒州。白远山井底观天,鼠目寸光,根本没有经过任何调查,便下此决策,完全是好大喜功,比庸常之官更可恨,实乃舒州之害。这样的官员难道不应该立即罢黜吗?” “即使是齐州变法,我朝的容忍度再高,犯下如此低劣的错误,也必须重罚,不罚,不足以正风气,不足以让地方州官们看到他们的错误行为将会导致多少百姓身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一州主宰,赋其权,更应担其责,这种决策错误,他若不承担,难道要让百姓来承担吗?” 苏良的这一番话,令众多臣子齐齐傻眼。 官员们的目光,有惊诧,有羡慕、有凝重、有呆滞、也有迷惘…… 苏良的认知、远见、知识面,压根就不像是一个二十多岁青年所拥有的。 这里的绝大多数人。 当看到‘纸贱伤民’和‘一纸养一城’这种华丽的词眼时,瞬间都动心了,根本没有细想,这里竟存在如此巨大的决策错误。 不远处,包拯看向苏良,眼睛里满是欣赏。 自苏良入台谏以来,所讲的任何话语都是有的放矢,没有一句空话。 并且,苏良从来没有用撞柱谏、绝食谏、拦撵谏等极端的方式上谏。 这对于台谏官而言,乃是一种相当稀缺的品质。 正所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这一日,苏良为全朝官员们上了一堂课。 包括御座上的赵祯。 赵祯也挠了挠头,面色略微有些尬尴,与苏良相比,他思考得实在是过于浅显了。 苏良今日也揭开了很多地方官员的小心思。 为官一方,不过两三年,很多官员其实都是营造一个可以表功的噱头,博得关注。 做的事情大多都是能够立竿见影的,比如修桥修路,迎合百姓心意的嘘寒问暖等等等,这其实都是对百姓最大的不尊重。 (本章完) 第(3/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