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幕 玄甲骑兵 七-《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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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约四十出头的模样,脸上留着寸许的短髯,浑身上下清一水的青衣青裤青色披风。披散着的头发让他看起来比周围的兵士多了些孤傲与潇洒,而飒爽的英姿之下,却又带着一分不怒自威的严肃,令原本吵作一片的哨卡前立刻安静了下来。
甫一听见对方的声音,洛渐离便立刻收起了手中的长刀,翻身下马单膝跪拜在地:“见过百里将军,不知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方才属下那番话,并非——”
“毋需多言,今后莫再妄语便是。”
来人挥了挥手,正是晔国的殿前军马大都护。其当即便给了对方一个下马威,也根本不打算继续听洛渐离再多说一句废话,“说说吧,今日你何故要当街杀掉这两个孩子?”
“启禀将军,属下判断他们两个便是前些日子被绞死的那些海寇同党,故而亲自拦下想要带回营去问问清楚。方才其实只是吓唬他们一下,没打算真的动手。”
洛渐离性格乖张,然而此时他身上的那股戾气却在青衣男子面前消失得无影无踪,变得如同一只被骟过的公马般温驯。
“海寇同党?哦——就是指镇口细叶榕上吊着的那些人吧?”
“正是。他们对这两个孩子的相貌描述得一清二楚,属下是绝无可能抓错人的。”
“哦?都是怎么说的啊?”
“据贼寇供认,逃走的男孩右眉正中有一道长疤,又说这个女孩——”洛渐离说着便将目光投向了甯月身上,这才忽然意识到,面前女孩的头发居然并非红色。
“怎地突然不吭声了?”青衣男子追问道。
“女孩,女孩倒是没有什么明显的特征。不过山民们有提到过他们随身携带的一柄短刀,便是能证明此二人是海寇的铁证!”
“什么刀?取来让我看看。”
青衣男子说着,将右手于洛渐离的面前摊了开来。枭骑都尉无法,只得强忍心中的不快,将刚刚才搜得的百辟递了出去。
“洛都尉果然是将门之后,眼力着实了得。还请不吝告诉在下,你是如何看出此刀是海寇之物的?莫非在什么隐秘的地方刻着海寇的白鲸纹么?”
“请恕属下还未来得及仔细调查——”洛渐离虽仍不动声色地抱拳应道,却是自知理亏,戴着羽胄的头上也流下了大滴的冷汗。
“未来得及调查?但你杀起人来倒挺雷厉风行的啊!”青衣男子话锋猛地一转,语气间透露出了极度的不满:
“此次国主下令派兵于境内各处搜捕可疑人等,却并未下令可以随意杀人。即便抓获了海寇,也须得尽数押回暮庐城内,交由廷尉司问审过后方可发落,莫非督军大人并未同你们交代?”
“侯爷他自是交代过。只不过先前那些山民已经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故而,故而属下——”洛渐离的声音中再也没有了先前的桀骜,取而代之的却是一份深深的惶恐。
“供认了什么?是他们曾在澶瀛海中犯下了什么杀人越货的勾当,还是设下陷阱故意诱你派出兵马入山?”
“都不是……”
“那么你于镇口绞杀的那些山民,还有这两个孩子,究竟是因何而获死罪?”
“那是因为……是因为……”
面对青衣男子的咄咄逼问,洛渐离再也答不上来了。他未曾料到这次居然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山民们被杀得一个不剩,根本死无对证。其身体虽孔武壮硕,可此时的声音却在连番质问中变得越来越小,直至最后竟已细弱蚊吟,甚至连身旁被五花大绑的两个孩子都听不真切。
但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提及任何将炎曾经同自己一齐出海的事。
“乱世之下,虎伺晔国的敌人已经够多了,为军之人,更加不可肆意妄为。此次吊死山民的事早已弄得雉河渡一带人心惶惶,怨声载道,流言甚至已经传入暮庐城内,故而我今日才会亲自前来!你可知道若再如此行事下去,败坏的将不仅仅是你、我还有靖海侯的名誉,而是将危及国主的声威以及整个晔国的社稷!”
青衣男子稳稳坐在他那匹墨云踏雪的背上。虽表面上看起来有些颓废和懒散,但其说起话来却是中气十足,声声入耳,斥责起犯错的下属来更是毫不留情。
洛渐离再也站立不稳,立刻双膝下跪将整个身体都伏在了地上:“属下——知错了!”
“那便赐你四十军棍,下不为例罢。如今玉骨湖大营的事已经颇为棘手,更不要说雷引山上突然冒出来的那两头驰狼了。命你即刻将镇口吊于树上的那些山民尽数放下,好生安葬。面上有疤者世间绝非仅此一人,这柄短刀也难证是海寇之物。当即将这两个孩子释放,不要再给我,给舟师营惹出什么别的乱子来!”
见青衣将军终还是对自己网开一面,都尉连忙千恩万谢,随后又命人将倒在地上的将炎与甯月扶了起来,亲手替他们松了绑。
黑马上的男子弯下腰来,笑着将短刀重新递回给依然愤愤不平的少年人:
“小鬼,这可是一柄宝刀啊,应是某个重要的人送你的礼物吧?今后可要好生保管,千万别给弄丢了才是。”
不想继续纠缠下去的将炎却是重重哼了一声,毫不犹豫地伸手接过百辟,略行一礼便匆忙拉着甯月离开了。因为从马上那人犀利的目光中,他明显察觉到了一丝对自己的好奇,心中不禁七上八下地打起了鼓来,只想躲得越远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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