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惊嫁(1)-《青白之恪》

    李青白继续住在北巷街,她原本以为作为门客,褚恪之会让她住进褚府,可是没有。

    工作跟之前没什么区别,只是褚恪之近两天抱恙不去点卯,所以国子学还是原祭酒蔡坤监管,如此以来,李青白就成了闲人一个。

    这天,她照例猫在图书馆,听到几个学生在悄悄讨论,本来并不在意,忽然有几个字眼飘进了她耳朵里,“褚祭酒、驸马?”之类的。

    李青白不由上前问:“怎么回事?”

    “李夫子啊,你不知道吗?咱们褚祭酒要尚公主了,今日正是‘纳彩’的日子,十八匹膘肥体壮的大马驮着三十六个紫檀木礼箱,这会儿应该到正午门了。”

    “正是,圣旨下的时候,你们还在外督学呢。算算日子,还有十日,公主就要出降了。要说这公主啊,命还真是多舛。”

    “嘘,这个哪是我们该讨论的?温书,温书。”

    李青白听得正起劲呢,不过一个夫子不好问学生八卦,这点常识她还是有的,干脆问当事人不就好了,她为自己找了一个完美的借口。

    褚府,正门口和威风凛凛的镇狮上已经系了红绸。

    小厮领着李青白前往文兰阁,一路上,府里已经挂满了崭新的红色灯笼,来来往往的小厮悄无声息的忙碌,她却有一种压抑,直到看到了文兰阁。

    没有红绸,没有灯笼,静悄悄的,仿佛能听得到院子里的玉兰树叶子沙沙的声音,明明感觉风不大啊。树下熟悉的人望了过来,沉静优雅的坐姿,赤色的广袖礼服还未褪去,纤妍洁白,剑眉轻隆,朱唇紧闭,介于男孩和男子之间的年纪,乍眼望去,真真是一位风流儿郎,但是,那双带着光的丹凤眼,沉寂得让人心疼,仿佛藏着他所不能言明的一切话语,所承受着的一切委屈,仿佛天地间就剩下了他一个人。

    李青白心里涌现出了无数的酸涩以及…歉意。

    她喜欢褚恪之吗?这么一个风光无限的人物,怎会没有好感,也仅仅是好感而已,先不考虑二人的身份性别,仅仅让她放弃国子学助教做一个深闺中的妇人,她目前就办不到,喜欢一个人不是应该愿意为了他而放弃自己心爱的东西吗?还有,公子恪的这份感情能持续多久?三妻四妾、深闺内宅、尔虞我诈早晚会把这份感情磨灭的一干二净。你看,这不就是要尚公主了吗?圣旨都下了,谁敢反抗呢?将来还会有三四个妾,五六个外室,七八个知己,九十个孩子,这才是贵族公子哥的生活啊。后来的后来她才知道,于情爱一事上,自己真的很浅薄和…自私。

    “公子,你…”她想问你可好,想劝劝尚公主也不错,金枝玉叶,荣华富贵一生,有圣上的女儿支持,“有教无类”的愿望也容易实现,一举两得,挺好。可是这句话还没说完,就被褚恪之打断了,并且让她再也说不下去。

    “李青白,我跟父亲说不要文兰阁做婚房,我承诺的,总是会办到。”

    仅仅一句话,似有万千重压在了她的心里,但是接下来的一句“晚上你陪我参加宴会好不好”,让她的眼泪唰的一下子掉了下来,她点了点头:“好。可是衣服…”。驸马纳彩当晚,圣上会设宴款待驸马以及男性族人,这么重要的时刻,当然要盛装出席,李青白没有合适的衣服也在情理之中。

    褚恪之像是知道她的担忧,连忙站起来上前,边有些孩子气的拽着她的手腕进了殿里,边道:“衣服已经准备好了,你试试。”

    白色广袖礼服,一条红色镶玉宽边腰带,外面却罩了一件赤色纱衣,妙就妙在,纱衣里藏了丝丝缕缕的金丝线,李青白穿上它,转了个身,有流光溢彩闪现。

    这是褚恪之按照李青白的尺寸专门请人订做的,跟他的礼服一起,“喜欢吗?”

    李青白有些爱不释手的摸着外面的纱衣,欢喜地说:“嗯!真好看。”

    两人这身打扮在外人眼里,尤其是在褚父眼里,多了一丝别样的意味,他不由长叹一口气。

    宴会上,李青白坐在褚恪之后面,一群宾客中间,难得失了胃口。她看到了一个熟人——褚佑兴,两人隔着几张桌子,点了点头,颇有泯恩仇的意味,看他沉默成熟了许多,不由感慨,人总会成长。

    然而,看到全程客套寒暄忙碌不停的褚尚书,以及一直端坐在位置上仿佛自己不是男主角的褚恪之,又不由感慨,是的,人总会成长,除了这个人。因为岁月对他偏爱,给了他让人羡慕的家世,让人欣赏的才学,让人嫉妒的职场。从今往后,还有让人望而生畏的老丈人,何愁不会一展抱负,甚至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想到这些,她心里又舒服了许多。

    宴会结束后,李青白被要求留在了文兰阁,没想到提出这个要求的是褚尚书,他甚至连正眼都没有瞧一下说话对象,只是说:“你留下陪他几天,但是要注意自己的分寸,有些事情,只要我在一天,就永远不可能!有些事情,我能做一次就能做第二次。”

    李青白知道褚父的意思,怕她勾引自己的儿子呗,就像之前冤枉她勾搭他女儿把她赶出过金陵城一样,如果做出出格的事情,会再赶她一次。可惜,她猜对了一半,永远不要小瞧一位父亲维护整个家族利益的决心,赶走了,还会回来,怎么会以绝后患呢,以绝后患的只有没有呼吸的人啊。

    褚恪之看不出喜怒,也不再做一些令人暧昧的事情,好似认了命。俩人又恢复了之前一起坐马车上下班的模式,讨论讨论书籍,学学画画,府里因为尚公主而变得越发忙碌,而文兰阁仿佛自成一片小天地,完全置身事外。

    时间不会偷懒,该来的总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