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傻妮歪在山脚的一块石头边上,哭了许久。 眼泪在石头上打湿了一片,又沾湿她的衣衫。 可到最后,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哭了。 因为不是丁家亲生的? 好像也不是,不是丁家的孩子,从丁老太把她赶出来那一刻,似乎就不那么重要了。 她当时也哭了,以为自己从此没了血亲,孤身一身。 谁知道,这血亲原本就是没有的。 如此算来,丁家对她还是良善的,养了她这么多年,还一直瞒着她这个事,让她一直觉得自己是有家的,是有依靠的。 如果她一开始就清楚,她是捡来的,是没有父母,那又会怎样? 傻妮想像不到,也无从想像。 她慢慢从石头上起身,擦干了眼角的泪痕,虽觉得胸口某处,空出一大片,但似乎没有很糟糕,反而觉得自己身上轻了一些。 或许从此以后,真的可以不与丁家来往了,她想。 转身要回之际,目光扫到了后面的人影。 再一细看,竟然是于渊。 不知他来了多久,风把他的头发都吹乱几许。 一袭银灰色衣衫,也被风吹起一片衣角,洒洒然然,随风向身后卷着。 已是春末,他换下棉衣,更显清瘦,本来就往上拉的眼角,此时带着几许忧虑,静静看着她。 傻妮想朝他笑,可不知为什么,刚才把自己安慰的好好的,一看到于渊,突然鼻子又是一酸。 就好像很多人,本来给自己建好的壁磊,然而亲近之人只要问一句“你怎么了”,就会全线崩溃一样。 傻妮咬着嘴唇内侧,尽力不让自己难过,却也没能给于渊一个完整的笑。 所以于渊说:“笑不出来就别笑了,不必在家人面前如此。” 一句话,她眼眶里好像注满了水,直往外溢。 明明不想哭的,可眼泪就是一直往下掉。 她忙着拿手去擦,可越擦越多,嘴里还努力分辩:“我没事的,真的没事,大公子不必担心。” 于渊往前走,走到她面前,抬手代替她,用拇指腹,轻轻把她刚流出来的泪抹掉。 眼睛暖的好像揉进了和煦的阳光,直照进傻妮的心底,把她之前湿湿的心情暖成一片。 于渊甚至都没说,只是握住她的手腕,轻轻往自己身边带了带。 也没靠在一起,中间还隔着一条缝,但衣角叠衣角,傻妮的发丝,也扫到了他的脖子和下巴上。 鼻端是她头发上的草香味,身上还有几许药味,都是熟悉的。 确实是熟悉的。 毕竟同床都那么久了,还顾虑什么呢? 这么想着,他又把她往前拉了一些,彻底圈进自己的怀里。 怀里的人,娇小而柔弱,安静乖巧靠在他胸前时,像一只小兔子,两只净白的前爪,就那么拍在他胸口。 于渊莫名有些想笑,“你这样捂在我身上,可还好?” 傻妮抬头,茫然看他,还没明白意思。 于渊的眸光就从她脸上,慢慢移到她捂在自己胸口的手上。 那傻丫头,像是被烫到了,瞬间把手收了回去,眼里刚才湿意也退尽了,惊慌地说:“我……我……我不有意的。” 于渊点头:“嗯,我知道,没有怪你,按着就是。” 傻妮哪里还按得下去,两只手紧张的都要把衣角搓烂了,也不敢抬头看于渊。 耳朵尖红的像点了红珠,脖子根也红。 于渊到底还是没忍住,笑了起来,也微微松开了一点手臂。 没再提丁家的事,只道:“走吧,家里午饭都快好了。” 傻妮轻“嗯”一声,跟着他往回走。 走了两步,又忍不住问:“我是不是真的很傻?” 于渊侧头看她。 傻妮道:“奶奶把我赶出来的时候,我就应该知道这事的。她那时候已经明说了,我不是丁家的孩子,叫项希音,可我都没往别处想。” 于渊个子比她高许多,这么侧身看她,正好看到她的发顶。 刚才被山风吹乱一些,他便抬手,干脆在上面再揉一把。 看到她慌忙去护头,又忍不住勾起了唇角,慢悠悠地说:“谁会没事往这上面想?” 见傻妮不说话。 他又道:“有亲生父母也不过如此,我已经好些年没见过家人了,雁之也是。 咱家里那两个小崽子,你是知道的,他们亲眼看着自己的母亲被人害死。” 傻妮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不敢相信地看着于渊。 他却淡定的仿佛在说天气:“不但如此,他们还看到许多亲人死在眼前,那血都溅了他们一脸一身。” 傻妮:“……” 她忘了自己,觉得大小宝真的太可怜了。 不知道亲人是谁,哪有看着自己的亲人被杀死难受? 于渊却没在这事上多解释,继续往下说:“还有牛林他们,你也没听到他们谈及父母妻儿吧? 咱们这一家里面,要说被家人宠着长大,现在还在身边的,似乎只有白姑娘了。” 他多少有些嘲弄地道:“你看看,世道太乱,大家都差不多,所以以后结伴为家就是。” * 孟氏带来的狂风暴雨,在于渊嘲弄的语气里,突然就微不足道了。 大家都一样,全是没有父母,没有家人的,有人还比她更惨。 连丁老太,都只拜块无字的牌位,好像丁家从来没有祖仙一样,那还有什么好伤心的呢? 可能还是伤心,但人就是有一种心理,大家都差不多,似乎就不那么重要了。 也没有多少时间悲伤,因为日子还在继续。 就算他们过的是田园平静生活,可外面水深火热的消息,却在不断往南郡涌来。 这里本来就不算净土,现在更是惶惶不安。 沈鸿从外面回来,一头扎进于渊的房间,两人从上午,一直说话到晚上。 午饭都是傻妮敲门送进去的。 “南梁对西域出兵了。”沈鸿道,“看着不像单纯的地域之急,反而像报十几年前的仇,一路杀进西域境内,直扑他们的都城。” 于渊的眉头皱着,话说的很慢:“杀西域怕只是试刀,他们的目标或许更大。” 说完又问沈鸿:“之前不是让你查朝中的情况,怎么这么久了还没消息?” 沈鸿从一堆信息卷里翻着。 很快就拿出一条:“有消息,只是没有一条好消息。” “说来听听。” “几个皇子,为了大位,内争不断,你断我一条臂膀,我折你一片羽翼。中间还有荣亲王,不断挑拔离间,看样子也是想从中得利的。” 于渊问重点:“兵权都在谁的手里?” “兵部现在控制在太子手里,京城巡防则在三皇子那里,四皇子看上去没有兵权,却与朝中现在好几位大将关系非浅。 所以你问我兵权在手里,我也说不清楚。 要真是大战,谁知道这几位皇子谁会出手? 还有荣亲王,他过去带过兵,也有一帮忠实的手下,如今表面看着和和气气,内里也不好说。” 说完又不无感叹:“如今你我远离京城,这样的乱局,很难拿得准呀。南梁军要真从南郡入境,能抵的也只有顾将军了。” 于渊好半天没有说话。 沈鸿继续低头翻那些消息。 其实他跟于渊说话之前都有看过,但消息太多,又很杂,他总怕自己看漏了什么。 所以就都带了过来,万一于渊想看一眼,没准能从这里面看出些不一样的东西呢? 但那位爷一直没说话,垂着眉目,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沈鸿把消息又扒拉一遍,从里面拿出几条,愁道:“今年北盛中部干旱,靠南这边又雨水多。好些庄稼都死了,有老百姓开始四处逃荒。” “都逃到哪儿去?”于渊终于又开口问。 沈鸿马上说:“四处逃的都有,有的从中部逃到南部,再遭一波水淹,又折返回去。” 于渊问:“有往这边逃的吗?” “有呀,南郡这边已经进来很多人了。” 于渊立马道:“给顾海传信,让他严格把控边关,不要放老百姓去南梁。” 沈鸿还没弄懂他的意思,有些无可奈何地道:“要是老百姓拼了命要出去,顾将军也不能把人都杀了吧? 毕竟现在北盛境内,天灾人祸,没人为老百姓做主,反而是南梁那边,一直在优待他们。” 于渊眼神深邃起来,声音也有些发凉:“你只管传话去,另外,让南梁的人盯紧些,看看那些已经过去的北盛人,或者原来在那儿的人,现在怎样了?” 沈鸿领了任务,从屋里出来,连夜就又出门去了。 于渊却也坐不住。 他从床上下来也往外走,正好碰到傻妮进来,两人差点撞到一起。 于渊抬手扶她一把,匆匆问道:“白姑娘在哪儿?”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