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恶魔养成记(九)-《掌舵人之城市暗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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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礼拜一的一大早,史记可穿着军装,恋恋不舍地迈出四合院的大门,回头看着林巧儿和茉莉站在门外向他招手,心里暖洋洋。这是他的家,她们是他的女人。虽然他根本不懂什么是爱情,什么是感情,但是,在他那原本空荡荡的心里,开始有了一点东西,女人和家。

    一上午,在病理科上班的史记可心情格外爽朗,单位里的同事谁都能看得出来,他容光焕发,神清气爽,一边干活,还一边还哼着小调,偶尔还破天荒地与科室的同事主动打个招呼。

    “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奇怪!史记可有什么喜事呀?”同事们议论起来。

    “他是不是有女朋友了?”老护士长很敏感地察觉到。

    “不会吧?没听说最近有人给他介绍对象呀。”老陶主任摇摇头表示否认,看着护士长。

    “你看我干嘛?我是不会再帮他介绍对象了。想起上次给他介绍对象的事,我就觉得丢脸。到现在,我的邻居还不愿意和我说话。”

    “话不能这么说,该帮忙还要帮忙。他这里有问题,你们要是不帮助他呀,他这辈子也难找到老婆。”老陶主任指指脑子。

    “你就别操心了。找不到好的,还找不到歹的。总会有女人喜欢他这种男人。”护士长说道。也许吧。不过,我看有点难。”老陶主任对史记可失去了信心,因为他太了解史记可了。

    “是啊,他这种男人哪,对待女人,除了本性就是野性,简单、自私、粗暴,不懂得情感交流。哪个女人会喜欢这种男人呢!”

    “这可不好说。说不一定就有女人喜欢他这样粗狂类型的男人呢。你瞧他现在得意的劲头,一定是已经有女朋友了。”

    科室的同事们七嘴八舌议论着,但谁也没去问他到底有什么喜事,因为大家都知道他性格自闭,不爱交流,问他也白问。你不问,说不定他自己还会流露出来一些。

    史记可察觉到大家在议论他,但他感觉到很快乐,没有介意他们怎么议论。他想,愿议论就议论吧,嘴长在他们的脑袋上,谁也管不着。

    上午很快过去了。

    在食堂里吃午饭时,史记可心里盘算着,马上要交一年的房租,共240元,三个人生活费每月100元,再加上给太太的零花钱,一年合计要2000元。他下午要到地下室取点钱。

    “史哥,最近很爽吧?”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他身边传来。

    史记可抬头一看,吴亮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他的旁边,笑嘻嘻地看着他。

    “爽什么爽?有什么可爽的?”史记可面无表情地回答道。

    “史哥,你就别装了。你天天往枫林晚酒楼里跑,我都看到了。你能不爽吗?”吴亮直接把他的老底揭开了。

    史记可警觉地看看四周,看到旁边的人没有人注意他俩说话,松了口气,说:“吴亮,你可不能说出去啊!我不过是偶然去开开心。再说,还是你领我去的枫林晚酒楼,我有什么事你也有责任。”

    “放心吧,史哥!我们曾经一起出生入死,是铁哥们了,我不会说出去。给我讲讲,和女妓玩得过瘾吗?”

    “这有什么好讲的,你不是也常去吗?”

    “我一个穷当兵的,哪有钱进高级妓院。我只是在妓院里听听戏,打打茶围观。”

    “嘿嘿,你小子在骗我,没说实话。”

    “史哥,我对天发誓,我说的都是实话。不是我不想,俗话说: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我是真没钱!你也知道,妓院里的打手很厉害,没钱谁敢进去瞎胡闹呀?“

    听了他说的话,史记可心里不舒服,担心他把自己在妓院里挨打的那点事情都抖出来。

    “好吧,别说了,以后有机会我请你去一次,让你开开眼见。现在我还要回宿舍有事,下午要做几个标本,我先走一步。”史记可找个理由摆脱了吴亮的纠缠,起身离开了。

    “真的,史哥,你说话要算话!我可等着你请我呀!”吴亮冲着他的背影认真地说道。

    离开吴亮,史记可没有回宿舍,他直接去太平间的地窖里取钱。

    每次在地窖里取钱很费事,他要搬开很多压在石板上的标本,掀起水泥板,然后,再打开铁皮箱。这次他打算多取些钱,先取出2000元再说,以后就不用再取钱了,一年后说不定他早已经远走高飞了。

    关在铁笼子里的狼狗,远远见到他走过来,一起向他发出尖尖的嚎叫。这时,他才想起来,他已经两天没喂狗,也没外出溜狗了。自从有了女人,他不像从前那样,整天呆在标本室里,他每天只来这里一、两次,给它们喂喂食水,他连这群他最喜欢的朋友们都忽略了。想到这里,他心里泛出一丝内疚。他赶紧给它们喂食、喂水。

    一直等到它们安静下来,他才离开它们。他走到太平间的大门口,打开大门直接来到标本室。

    他嘴里哼哼着小调,兴致勃勃地打开标本室的大门,进入屋里。突然,他感觉有点异样,以往标本室空气中浓浓的药水味道好像淡了很多,往常一开门就会有浓浓的福尔马林气味会扑面而来。可是,今天很奇怪,室内的空气很清新。

    他赶忙打开电灯,查看一遍,屋子里的陈设和物品丝毫没有异样,但标本室唯一的窗户,有一扇是半开着。

    他每次离开时都会认真地关好窗户,决不会有疏漏。

    不好,一定是进来人了,他的脑子里闪现出一个不祥的感觉。他赶紧跑到地窖的铁门跟前,铁门像往常一样紧关着,门上依旧锁着那两把锁。

    他长吐了一口气,刚刚被揪起来的心一下子松了下来。

    他拿出地窖的钥匙,插进锁眼里,还没转动钥匙,锁就开了,他赶紧用钥匙开另一把锁,钥匙还没插进去,手轻轻一拉,锁就开了。

    哇,不好,他妈的,有贼进来了,他急得脸色煞白,出了一身冷汗,打开铁门,急匆匆地跑下地窖的台阶。

    他打开地窖的电灯,眼前一片狼藉,标本散乱一地,石板被掀开,铁皮箱的锁头被砸坏了丢在一边,铁皮箱打开着,里面空空的。

    犹如一道惊天之雷,直直的劈中了他的脑袋,半天才缓过来神,跺着脚,揪着头发,捶着胸,嚎哭起来。

    十三万六千九百块钱哪!全没有了!!!

    他嚎哭得眼睛模糊了,头昏了,手脚麻木了,他感到一阵阵的胸口剧痛,一下子昏了过去。

    大约10几分钟后,他苏醒过来。他感觉做了一场恶梦,呆呆地望着空空的铁皮箱子,他几乎不相信那些实实在在的钱就这么飞跑了。

    他无精打采地坐在地上,嘴里喃喃地说:完了,都没了。

    他后悔没早点当机立断带着钱离开这里,他后悔没早一点把钱转移到其他地方,他后悔这两天沉迷于妓院里。

    他想到了自己刚刚开始的新生活,想到了那两个对他还充满幻想和希望的女人,也想到了他的母亲和弟弟。他答应他弟弟明年帮他盖三间瓦房。

    他还想到了可怜的刘权威。

    可是,这一切都在一瞬间化为泡影。

    盗窃发生在周六或周日,很可能是夜里,因为周五下午他还来过这里。

    是警察进来了吗?想到这里,他一下子变得理智和警觉起来,他开始思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会!他马上否定了这个想法。如果是警察发现了这些赃款,他早就被一起抓走了。再说,警察不会从窗户跳进来。

    那就是贼进来了,他心里推测。那是什么样的贼呢?贼怎么知道他偷了钱并且把钱藏在了地窖里呢?简直是不可思议!哪个贼敢进到太平间里盗窃呢?

    平时几乎没有人到太平间里来,特别是这个地窖,近几年几乎每有人来过。

    如果真是贼偷了他的钱,除了丢钱,不会给他带来其它后果。但是,如果要是警察私下把侦破的赃款偷走,接下来或许还是要来抓他。因此,他一定要尽快搞清楚,到底是什么人进来把钱偷走了。

    他开始在地窖里仔细地检查。他发现各种标本散放一地,几个小玻璃缸被摔坏了,标本散落在地上。

    突然,他注意到有两个心脏标本被扔在地窖的墙角里,这两个心脏曾被放在两个大玻璃缸里,可是玻璃缸不见了,连玻璃碎片都找不到。

    奇怪!难道这个贼连玻璃缸也偷走了。谁会偷玻璃缸呢?

    突然,他想起了五年前发生在太平间里的一件事情。

    五年前史记可刚刚从护校毕业,分到病理科工作不久。有一天,他早晨上班来到标本室取标本,一进屋,发现标本室的后窗户开着,窗户下堆放着两个空玻璃缸,里面的标本被倒在地上,药水潵了一地。

    地下室的铁门敞开着,下面传出来有人搬动东西的声音。他想,一定是进贼了。谁这么胆大,敢进太平间里偷东西?他赶紧跑到地窖下面。他看到一个瘦小的12、13岁的小男孩,正从标本架子上往下搬一个大个的玻璃缸。

    “喂!你是什么人?你要干什么?”史记可大喝一声。

    小男孩抬头看到史记可,吓得身体一抖,手一松,玻璃缸掉到地上,“啪”的一声,摔个粉碎。史记可走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拎了起来。

    “你是谁?为什么到这里偷东西?”史记可伸出手“啪”一声,给了他一个耳光,“打你个小偷!”

    小男孩的脸顿时肿了起来,嘴角流出鲜血。他吓得哭了起来。

    “叔叔,我错了,我不是小偷,我是想拿几个玻璃缸回家养鱼。”

    那个时期,玻璃缸很少,也很珍贵,医用的玻璃缸很厚,很结实,很少有人能买得起这种玻璃缸,用来养鱼。

    “你这是拿吗?这是偷!走,跟我去警察局去”史记可拽着小男孩往外面走。

    小男孩一听更害怕了,哭喊道:“叔叔,原谅我,我真的不是小偷,我是医院的家属。”

    一听是医院家属,史记可停了下来,问道:“你是谁家的?”

    小男孩低着头小声说:“我是医院看大门老柳的大儿子,叫柳浪。”

    史记可仔细端详,小男孩脸孔瘦瘦黑黑的,一双小三角眼睛长得很像老柳。

    原来是老柳的儿子啊!家住在太平间的后面,仅一墙之隔。

    “怪不得你胆子这么大,敢往太平间里钻。走,我带你去找你爸爸去。”

    小男孩听说要找他爸爸,哭得更厉害了,反复向史记可求饶。“叔叔,求你放过我吧!以后我再也不敢偷你的东西了。”

    史记可看到柳浪哭得这么可怜,心一软,想一想又没丢什么东西,就把他放了。

    想到这里,史记可突然想到那天他从妓院回来路上跟踪他的那个瘦小的年轻人,不正是老柳的大儿子吗?是他,一对和老柳一样的小眼睛,相同的体形。还有在酒店里打工的那个男服务员,都是同一个人。看来老柳一直在怀疑他,所以,派他的儿子跟踪他。他太大意了,竟然一点儿也没察觉到。

    现在,史记可完全明白了,是老柳的大儿子把他的钱偷走了。他心中火冒三丈,想马上去到老柳家去找柳浪算账,但转念一想,不妥。那不是自己送上门了吗?柳浪把钱偷走有可能会交给警察,换取他爸爸的清白,但也有可能钱偷走了自己吞下来,不报警,不顾及他爸爸的清白。他想后一个可能性更大。

    史记可顺着地窖的楼梯走上来,站在标本室的窗前向外望着,越过他眼前的那堵墙,前面就是家属院,柳浪家就在那边。

    他推测柳浪就是翻过这堵墙从后窗钻近来的,也是从后窗出去的,如果不出意外,他可以在墙的那边发现一些钱袋落地的痕迹或脚印。如果从前面进来,门口的狗会吼叫。早知如此,他应该在后院也养几条狗。

    如果他没有报警的话,或许钱现在已经被他藏起来了。他不会把钱藏到家里,也许他连人带钱都跑了。或许在他家里能看到那两个大玻璃缸,他肯定是想用它们养鱼。

    他用力地扇了自己一个嘴巴子,痛苦地嚎叫:“我怎么这么愚蠢哪!”

    果然,他发现墙根下隐约有几个脚印。一切都清楚了,一定是柳浪干的。但是,他不能打草惊蛇,要再想想办法,怎么把钱巧夺回来,他知道不能硬夺。史记可在标本室里转圈走着思考着对策。突然,他脑子里出现一个不祥的预兆,柳浪会不会既吞了这笔钱,又设计加害于他呢?比如,像他加害于老柳那样,留下些什么证据在地窖里面,再通过报警引来警察搜查。

    对呀!太有可能了!他必须把地下室和标本室再仔细地检查一遍。

    他发现挂在标本室墙上的那把日本军刀不见了,看来柳浪连巨款、军刀和玻璃缸一起都偷走了。他发现出纳室的钱袋子也不见了。印有“出纳室”字样的钱袋子可是最好的物证啊!柳浪能不能把它们作为物证,藏在地下室或者标本室里的什么地方呢?

    果然,他在地下室找到了藏在楼梯下面的三个出纳室的钱袋子。妈的,好险恶呀!多亏他史记可脑瓜子够用,否则,等警察来搜查时,他就会跟老柳一个下场了。

    想到这里,史记可马上在地窖里面做了必要的清理。时间紧迫,他要迅速做好充分的准备,应付接下来将要发生的麻烦。他想出了一个转嫁危机的妙计。他决定以攻为守,按照自己的思路重新布置了一个现场。他站在柳浪和警察各方的角度看着这个现场,他感觉放心了,因为这个现场对他很有利。

    一切处理妥当后,史记可垂头丧气地回到病理科办公室。他呆呆地坐在椅子上,静静地低着头发愣,不时地唉声叹气,用拳头砸几下桌子,震得茶杯盖子“哗哗”响。

    大家在一旁看着他的样子都感到奇怪,上午还兴高采烈的样子,怎么下午他突然变得像霜打的茄子,瘪了。

    “怎么,史记可,是丢钱了还是丢魂了?怎么一下子蔫了?”孙护士长过来对他随便开句玩笑说。

    史记可一听到护士长问道丢钱了的话,心里一惊,身体不由自主颤抖一下,抬头睁大血红的眼珠瞪着护士长,反而把护士长下了一跳。

    “史记可,你别激动,我随便和你开个玩笑。别介意!”护士长冲他摆摆手,马上躲到一边儿去了。

    听说史记可情绪不好,其他几个同事也走过来和他说话,问他几句话,他不回答。大家感到很没趣,就各做各的工作,不再去理他了。

    孙护士长来到主任办公室对陶主任说:“陶主任,你去看看史记可犯什么病了?上午还兴高采烈的,下午突然天气突变,多云转阴,好可怕呀!”

    “可怕什么?史记可情绪不好不是很正常吗?没家,没老婆,这么大岁数了还孤独一人。你们应该多帮帮他才对。”

    “你去看看他吧。我看他就听你的话。”

    “好吧,我去看看。”陶主任来到办公室里,坐在史记可的对面。

    “出什么事了,史记可?”

    史记可看了老陶主任一眼,低着头有气无力地说:“标本室进贼了。”

    老陶不以为然地问了一句:“什么,标本室进贼了?丢什么东西了吗?”

    在他眼睛里,没什么值得紧张的,标本室里没什么好东西值得偷的。

    “丢了两个大玻璃缸。”

    “什么,丢了两个大玻璃缸?”老陶皱着眉头。

    “还有一把日本军刀。”

    老陶自言自语:“谁这么胆大,敢进标本室偷玻璃缸和军刀呢?”

    史记可看着老陶主任,心里犹豫着是不是告诉陶主任,是柳浪干的。还没等到他开口说话,陶主任先开口了。

    “哦,我知道是谁偷的了,你马上跟我走一趟,我帮你把玻璃缸和军刀找回来。”老陶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拉着史记可就往外走。

    出了病理科的二层楼,史记可跟着陶主任向家属院走去。路上老陶对史记可讲起一件事,他说:“一年前,老柳大儿子柳浪向我要一个玻璃缸养鱼,被我拒绝了。柳浪当时很没礼貌,说了一句话,让我很不高兴。”

    “他说什么了?”史记可问道。

    “他笑嘻嘻地对我说:‘陶大爷,你这么小气,不就是一个玻璃缸吗?你不给我,我自己也能从太平间里搞出来。’”

    “我一听他说的话,立即火冒三丈,眼睛一瞪,说:‘怎么,你还敢偷呀!’。他一看我发火了,吓得跑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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