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大学毕业-《来自瓦歌世界的琥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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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桌面上,陆五手上一共四张黑桃,最大的一张黑桃九,但是只要他的底牌是黑桃中的任意一张,他就能组成“同花”。相对的,李平复别看得意,但是牌面上却只有**十和Q,必须要有一个J才能组成顺子。

    两者之间的几率差别挺大,如果说谁的赢面大,那肯定是陆五。但是说句实话,他们底牌是什么,至少在表面上看起来,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有数。

    任健没有理会李平复的话,而是站了起来,自己的牌都放到一边不管了。

    “你想想看,这么热的天,你为了省十几块打的的钱,愣是从市区那里一路走回来!这么辛辛苦苦省下来的钱,就这么丢进水里去,你对得起你自己吗?”任健看上去真的有点急了。“你输不起!”

    四周都安静下来。这件事情是今天发生的,如果不是任健这么大声说出来的话,大家都还不知道。但是任健既然这么喊出来,这本身就已经说明了陆五的情况比大家预想的还糟糕很多。

    这一次李平复不再说话了,只是脸上浮现了笑容。和刚才那些伪装出来的,硬堆起来的笑容不同,这才是他真心真意的笑,也是得意的笑,胜利的笑。在这一刻,他才能真的确定自己赢了——那种很彻底的胜利。

    如果早知道对方已经沦落到这个地步,也许他会懒得专程跑到这里来打落水狗。事实上上,早知道这样,他真的没必要花费这么多精力在这件事情上。更不会在今天晚上还特地设计了这么一个节目来个总解决。直到这一刻,他才能真正感觉到那种压倒性的优势——在这个社会上,双方的力量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他只需轻轻伸个指头,对方也得翻个跟斗。

    这就好比国王绝不会把乞丐当成对手一样,他本来也不该太关心陆五的。也许这事正如别人说的,是“掉份子”的事情。

    当然,现在既然来了,那么哪怕知道了对方的情况,他也不介意在落水狗身上打最后一棒。看着一只曾经咬了自己一口的落水狗最终变成死狗的感觉……那也是颇值得期待的。

    虽然知道让对方讨饭什么的是太不可能的(当然,只是“不太”可能),但是怎么说呢,能让他彻底滚蛋,从此以后在这座城市里再也看不到他,也算一件好事。

    一念至此,他也不浪费唇舌了,只是满脸笑容的看着对方做出选择。其实对方怎么选择都没关系——无非是继续在水里当一条苟延残喘的落水狗,或者是被他一棒子打成死狗。

    他也知道,这也是他最后一次关心陆五这个人了。

    这个时候,已经有好几个人出来阻止陆五了。每个人都知道李平复是有备而来,说服他放弃是不可能的。所以对这一事看不过去的人都选择了第二个方式,就是让陆五放弃。

    陆五站在那里,边上三四个人在劝说。他一时之间似乎也有点意动,但是这个时候李平复不阴不阳的加上了最后一句。

    “果然,只有敢在别人背后写写检举信什么的……”

    这一句话激起了陆五的怒火,或者说看起来像是激起了陆五的怒火。他推开了任健和其他几个试图劝说的人,一副决心一较高下的样子。

    “我跟了!”陆五说到

    这一次,李平复先是呆了一下,然后立刻变成了大笑。

    “哈哈……哈哈……好,好,好……”他的笑容里充满了危险。

    “而且我加注!梭哈!”陆五立刻加上了一句,把所有的钱都放到了桌子上。任健这个时候也许是认命了,重新坐回了桌子上,不再试图阻止他。其他的几个人也一样。

    “吓唬我?”李平复再次愣了一下,但是随即就笑得更加厉害了。“哈哈……你这样子……也能吓唬我?真可笑……”

    他伸手想去口袋里掏钱。

    “你可能不知道,”陆五很平静的说道,“我这个人动态视力很不错。所以刚才洗牌的时候,我注意到了第一张牌——也就是发给你的那张底牌是什么。那是一张梅花4,可不是J。你的牌根本组不成顺子。所以我百分百的肯定,你刚才就是吓唬人的。你的牌是散牌,最大只是Q,甚至连一对都没有。”

    他说的言之确确,就算李平复也停下了掏钱的动作,转而把底牌拿起来看了看。

    “好像真的被你猜中了……这算作弊吗?”他后面半句话是回头问身后的女人。

    “当然不算咯,”女人用一种刻意装出来的娇滴滴的口吻回答。“这种怎么能算作弊呢?记得别人的牌不是很正常的方式吗?我听说过类似的故事,网球运动员去赌博,就能利用自己出色的动态视力直接记下别人的牌……这是本事,不是作弊。”

    “说的真对,这是本事,不是作弊。”李平复说道,然后他转头面对陆五。“我跟注。”

    说完这句话,他把自己手里的底牌毫不介意的丢出去。每个人都看得到,他的底牌确实是陆五所说的,梅花4。他这一手完全是不成型的烂牌。最大的一张牌就是Q。

    “喂,你这一手破牌也跟?”有人叫了出来。

    “为什么破牌就不能跟?”李平复目光一转,看着那个开口说话的人。“有人规定牌差就不能跟注的吗?”

    只要头脑正常的人就知道,任何赌博都没有这种规定——因为根本不需要规定。这位多事的仁兄立刻闭了嘴,不再出声了。

    李平复从口袋里已经摸出了足够的钱。现在科技发达,刷卡之类早就成为主流,大学生更最容易接受新技术的一群人。所以别人身上最多也就带一点零用钱罢了(正是因为用零钱来打牌,所以大家之前才这么轻松),李平复随身带着这么多钱摆明了不正常。

    事实上,每个人都看得出来,他这一次绝对是有备而来。

    “我跟。”他再次重复了一次,然后把自己的丢放在桌子上。

    本来这应该是让人松一口气的事情——因为这一手烂牌,李平复简直就像送钱给陆五一样。但是此时此刻却没人松一口气,事实上紧张的气氛甚至刚才还要浓烈。

    李平复是一手烂牌没错,但是陆五手里的牌,如果组不成同花,那就连李平复的牌都不如。

    赌桌上,要胜利并不一定需要好牌、大牌。哪怕是烂牌也能赢——只要对手的牌比你更烂即可。

    陆五似乎不敢相信李平复会做出这种决定。对方这么一手烂牌,他却没有立刻用迫不及待的口吻说出“开牌”,也没有第一时间把自己的底牌掀开给人看。

    “陆五,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你吗?因为你这个人很虚伪。”李平复平心静气的说道。“在背后使暗箭算什么本事?你知道你把我害得多惨吗?!我差一点就被开除了!读了四年书,然后在毕业之前被开除!最后虽然没开除,但同样代价很大,我真忍不下这口气。”

    “可惜没有被开除不是吗?”陆五直接反驳道。

    “还嘴硬!好啊!我倒是想看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开牌吧。”这一次是李平复主动要求。

    “虽然你不相信,但那封检举信真的不是我寄的……因为在事情捅出去之前,我确实对你在学生会里玩的那些下流招数什么都不知道。不过话要说回来,如果我知道了,那你就真的会被开除的。因为我绝不会写一封不知道有没有效果的检举信。我会直接跑去找教导主任那边去!而且你绝对没办法像这一次一样用老爸的钱和关系摆平,那没用,因为我会直接拿上一个电喇叭,外加一个收音机,在校园里把你的所作所为广播上一整天。真的到那份上,我就不相信你还能混到一个毕业证书!”

    这番话如果起了什么作用,那就是让李平复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刚才他还觉得自己打落水狗是浪费时间,现在却是觉得这落水狗还真的非打不可。

    “其实直到现在我都不懂,你家里明明是大老板,那些助学金什么的小钱,”陆五继续说道。“你怎么会有兴趣?!”

    李平复当然不会说这事和钱没关系——他确实看不上那点钱,但他需要在别人面前装逼,显示自己的权力。而一旦别人看得上这些小钱,一切就顺理成章的发生了。

    “好,装的很硬气么。”李平复说道。“不过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还是来说说现在的事情吧。你该开牌了。”

    “你是不是觉得你赢了?”陆五问。

    “不是我觉得,而是我很肯定我赢了。”李平复说道。“怎么不开牌啊?是不是你下面这张底牌不怎么样啊?让我猜猜,它应该是红桃10。”不等陆五说话,他立刻继续说下去。“这可不是作弊,我也只不过是眼睛尖一点,在洗牌的时候偶然的看到了预定发给你的那一张底牌罢了。”

    陆五没有反驳,也没有翻牌来证明对方的错误。这本身似乎从侧面证明了李平复说的话。

    过了一小会——在有些人的感觉里,这简直比一节无聊的英语课还漫长——陆五终于开口了。

    “你知道吗,我小时候家里隔壁住了一个孤身老人。别人都说他是一个退休的魔术师,因为他会变戏法。有一天,我们周围几个小孩子联合起来,想要骗他——因为大家都觉得,能骗到一个魔术师一定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可惜每次骗局刚一开头,甚至只是起个头,连正戏都还没上演,就被他立刻拆穿了。当然,这种事情很正常,一群不到十岁小毛头想出来的花招,怎么可能骗得过一个活了几十年的老头呢?不过那个时候我不懂,于是我就问那老头为什么能看穿,那老头对我说了两句话,其中第一句大致上是这样的。”

    陆五看着面前的李平复,说着一些和赌局无关,莫名其妙的话。

    “他对我说,如果有人用一种看起来不怎么有利的方式和你赌,那他肯定开挂了。”

    陆五盯着面前的李平复,后者一时之间不明白他说这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哪里来的那么多废话……”

    陆五伸手掀开自己手里的底牌。那确实不是一张梅花,而是一张红桃。但是它也不是李平复预言的红桃10,而是红桃A。

    “你最大是个Q,我最大是个A,我赢了。”陆五说道。

    “你……这不可能,你出……”李平复看到陆五的底牌,脸色一瞬间就变了。虽然极力忍住,但是每个人都知道,他想说“出千”这个词。

    但是眼下这话肯定是说不通的。这么多双眼睛,众目睽睽之下,无凭无据的话不会得到大家的认可。特别是现在天气炎热,一帮人穿的哪怕不是背心,也是短袖。这种情况下要怎么出千?最重要的是,李平复是中途突然出现,然后提出赌博要求的,说陆五对此早就做好了准备,那么李平复喊的再响,别人也不会相信呀。

    而且李平复刚才那种嚣张的态度也明显得到了大家的共同敌意。虽然说没人站出来和他作对,但是他说什么,别人天生就倾向于不愿意相信。

    “怎么不可能了,说清楚啊。说不清楚的话,那就是我赢了对吧?!”陆五问道。

    “你赢了,”李平复强行压抑自己的怒火。

    “所以你要承认,在洗牌的时候偷看牌,是一件很考验眼力的事情。因为一不小心就会看错,看错就会输。”陆五说道。“所以美国那些得到‘金手镯’的赌王,几乎没有依靠动态视力的。如果是我,我就会选择一种比较容易的方式,比方说收买一个人,让他在你背后看你的底牌,然后把底牌的内容用暗号偷偷告诉我……甚至直接发手机上都可以。”

    李平复脸色整个都变了,他哼了一声,突然站起来。但是下一瞬间,他难看的脸色又恢复成了笑意。

    “哈……你赢的很漂亮,陆五。但是这两千块又有什么用呢,够你一个月还是两个月的房租?”说道这个,他笑了起来。“今年学校那边好像不想继续给你发租金补贴了。”

    没错,他根本不需要介意。眼前的情况,最多只能说最后一棒没能把落水狗打死,还让它借机有了一个喘息的小小机会。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落水狗还是落水狗,不会变成老虎——别说变成老虎了,甚至连岸都没爬上来呢。在这个社会,他是成功者,陆五是失败者。不管今天晚上的赌局他输了多少,这一点都不会改变。

    “这就认输走人啦?”在李平复即将离开的时候,不知道是谁突然说了一声。

    “认输?”这个词让李平复有点恼怒,但是这怒火也瞬间消失了。“哈,这话应该是对陆五说的才对吧。陆五,你觉得你赢了我吗?”

    陆五没有回答。

    “陆五,今天只是游戏,不是赌博。等到有一天,你有资格和我在赌桌上赌一回的时候,才有资格说出‘赢’这个字。现在的你,别说胜负了,就连和我赌的资格都没有。”

    他不再停留,带着那个年轻女孩转身离去,甚至连向其他同学告别一声都没有,直接消失在房子的大门口外。

    夜深了。

    现在的时间,大概已经过了十二点,不过三个躺在床上的人却都还没有睡意。

    “哈哈……想起那家伙的一副吃了大便的表情就想笑……”任健在下铺笑得很得意。“那么气势汹汹,那么嚣张,结果还是吃瘪了……陆五你那一手耍的漂亮。”

    “是他自己太傻,”陆五说道。“那么明显的态度,还真当别人都是傻瓜,看不出来他是特意专程跑过来针对我的啊!”

    他们两个有默契,但是边上的吴兵却听不太懂。

    “陆五,到底是怎么回事……”

    “废话,李平复那小子开外挂,被抓了个正着呗。”任健抢着回答道。

    “外挂?”

    “你想想看,那小子过来就丢这么一堆钱出去,要说他不是蓄意的,不是早有预谋的,你相信吗?X的,白痴也晓得,他肯定使什么诈了!于是么……”任健说道。“我就乘机把我的底牌换给了陆五。”

    “什么时候换的?还有,你怎么知道换给陆五能赢?”

    “当然是我出来装作阻止他的时候。”任健显得得意洋洋。“陆五完全记住了四个人的底牌。所以他当然知道我把底牌换给他就赢定了。那小子再耍什么诈也不顶用啊!”

    “他使什么诈了?”吴兵还是不太懂。

    “背后看牌。”陆五说道。“不知道收买了哪个帮忙,从我背后直接看了我的牌。一开始我是怀疑,不过到最后我故意提起来的时候,李平复那种反应……应该就是那样没错了。”

    “什么,他一开始就打算……”吴兵终于回过味来。其实不是他脑子不够用,而是他毕竟和陆五他们不是一个班的——虽然大家彼此都认识,也能混在一起,但是不管怎么说都隔着一层。

    “肯定是不安好心,想用这种方式让陆五再也没办法在W市呆下去。”任健哼了一声。“你想想看,陆五一方面还没找到工作,一方面又没钱,最后还连廉价的房子都没有了……真到那份上就惨咯!”任健感叹着。“说起来,李平复真的够狠的。读书的时候还真看不出来那家伙居然这么狠毒,整人真的是朝死里整啊。”

    “完全不留余地。”吴兵赞同道。这样想清楚了之后就能真正的明白李平复的恶毒之处了。“X的,这哪里是来赌博的啊,这件事就是专程跑过来赶尽杀绝的啊。陆五都这么惨了,他居然还不放过……”

    “不管怎么样,总算让那小子吃瘪了。”任健说道。“你看他临走的时候说的话,哈……整一个阿Q,精神胜利法呀!”

    他这句话却没有引起陆五的共鸣。

    “其实他没说谎……”陆五轻声说道。

    大家同窗读书的时候,财大势大是看不出来的——或者说看到的也只是人家常常开车来上学,甚至开名车来上学罢了。但是真的起了冲突,才明白什么叫做财大势大。人家可能仅仅是打一个电话,就让陆五十拿九稳的工作泡了汤。而且因为这个,他丧失了七八月这段最适宜找工作的时间,最终落到现在这个地步。现在,整个招工潮已经结束了,想找个好工作,虽然不是不可能,但是难度大增。

    “嗨,别这么说,陆五!”任健不满意了。“事情还长远的很呢。在W市这里,找个很好的动作确实有难度,但是如果只是想找个临时过渡的,那真的不费什么事……”

    “工作一时不好找,先得找个落脚的地方吧。这房子没几天可住了。”吴兵插嘴了。“对了,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了。”

    “什么事?”

    “房子的事。我突然想起,不久之前好像一套很难得的房子出租。只是不知道那套房子现在到底租出去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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