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吓到两次-《晚风怎及你深情》
一连几天,林一沫都不曾再看到大树下的那个身影,就在她准备向前台小哥哥询问情况的时候,那人就出现了。
早晨,推开窗户,清新的空气随着风吹进屋里,今天是个阴天,风微凉,这是林一沫很喜欢的天气。已经出去溜达了几天的她今天并不打算出门,准备留在民宿休息一天。
她拿了本书下楼往庭院走,坐在靠近那个人的小亭子里的石凳上,那个怪人依旧是初见时那样,一如既往地背靠着大树坐着,眯着双眼,风从他的身边经过,牵动他略显宽大的棉麻质地的衣服,依稀可见他形销骨立,却无半点弱不禁风的感觉,对了,他今天依旧是穿了一身白色。
林一沫坐在石凳上,悄悄观察着他,他的五官清晰立体,轮廓分明,一双剑眉乌黑浓密,眉峰很高,透着几分霸道,鼻梁高挺,薄唇紧闭。跟肖之安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不同,他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透着冷气,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有一种莫名的逼迫感。林一沫想着,一个男生是怎么做到这么白的,他的脸上并无半点化妆品的痕迹,也不像是靠护肤能养出来的效果,难道是家族基因?这得羡煞多少女孩子啊,还好自己也白。
除了那次帮她把帐归到他那,林一沫每次见到他他都在这棵树下坐着,不管白天或是黑夜,就好像长在这里一样,不会连吃饭都是别人端过来给他吃吧?林一沫好奇地想着,而且他明明总是穿着一身白衣,难道不应该是有点洁癖的人吗?可又怎么总是坐在地上呢?还整天闭着眼睛,应该不可能能一整天都在睡觉吧,而且还是坐着睡。
大概是她注视的时间有点长了,那个怪人突然睁开双眼,林一沫第一次看清他的眼睛,他的眼眸深邃,眼神冷清阴郁,却又干净通透,他目不转睛地跟林一沫对视着,黑白分明的双眼黑洞般吸引着她,像要将她拉进去,林一沫整个人都呆住了,两人就这样僵持着。
突然一阵风吹来,唤醒了林一沫的神智,回过神后她开口打破死寂:“你一直在这吗?”
一秒,两秒,三秒……大概过去了一分钟,那个人还是一直盯着她看,却一句话也不说,林一沫心想:难道他有语言障碍?应该不是吧,那天帮自己的时候他是有说话的,虽然只是短短的几个字。她眨巴着双眼,表现出极好的耐心,静静等待他的回答。
“听说,你说我不是人。”那人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林一沫也听出来了,他说的是陈述句,不是疑问句,前台小哥哥可真是个大嘴巴,连这小报告都打。
林一沫笑着脱口而出:“啊你会说话啊。”其实她想说的是你总算说话了,却不知怎么说出口就变了,说完她也觉得有点不妥。
“所以,还是个不会说话的鬼。”没错,就是这个声音,林一沫这下可以肯定,那天听到的就是这个抑扬顿挫有磁性的声音,帮自己买单的就是他,他的声音真的很好听。
林一沫小声嘟囔:“长得挺好看,声音也好听,但是心眼也是真的小。”
那个男的轻挑剑眉,半眯着眼,说:“小心眼。”
林一沫吓了一跳,心想,这人不会是有顺风耳吧,距离这么远,说的这么小声都能听到,吓死人了。她咳了两声缓解了下尴尬,说:“那天,谢谢你帮我,你支付宝多少,我把钱还你。”
他又不说话,只看着她,然后重新闭上眼睛,毫不在意地说道:“欠着吧。”
这世上居然还有不要钱的,林一沫有点纳闷,真是个怪人。其实林一沫并不喜欢欠别人东西,奈何他又闭上眼睛,一副“我要睡觉,勿扰”的模样,她也不好追着人家问,只能听他的,先欠着了。
第一次看《牛虻》这本书,还是在林一沫小学的时候,初见便爱上这个名字,看了书里的内容后更是喜爱,这些年她看了一遍又一遍,在异乡的此时,她又一次翻开,旅行还带上书的可能也只有林一沫了。她仔细阅读,很快沉醉其中,连有人站到她旁边她都没发现。
她看着看着突然泪流满面,可她本人却像完全不知情一样,豆大的泪滴落在桌子上,在纸上,书被打湿了她才像从梦境中醒来,深吸了一口气。旁边的人递过来一张纸巾,林一沫被突然出现的手吓了一跳,抬眼才发现,竟是“债主”,她接过他递过来的纸巾,轻声道谢,他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林一沫看着摇晃的树枝发呆,也不知道此时肖之安在做什么,是在忙着工作,或还在医院陪着赵涵儿,他,过的好吗?会不会有那么一刻想起自己?想着想着,刚擦干的眼泪又决了堤,林一沫合上书,双手掩面,轻声抽泣,委屈侵蚀着她的大脑,她依然想不通肖之安为什么要这般对待自己,每次在自己面前,他都表现出对赵涵儿漠不关心的样子,可只要自己不在,却又总被自己发现他跟她纠缠不清,难道他不知道自己有多爱他吗?他不知道他的藕断丝连会伤害到自己吗?他怎么舍得这样伤害自己?难不成真的如赵涵儿说的一样,自己不过就是她的替代品,现在她回来了,自己自然会被踢出场外。
林一沫到底坐着哭了多久,她自己也不知道,只觉得眼皮沉重,呼吸也不太顺畅。她再次擦干眼泪,自言自语:“林一沫,加油!会过去的,不就是个男人嘛,天下好男人大把,没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失去这颗树,还有一整片森林,你值得更好的,既然他要当那个负心汉,我又何必留恋,不值得,我这么优秀的人,失去我是他的损失。”
“嗯,说的挺好,哭的也挺惨。”
背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林一沫被吓得站起来想往后退,却被脚下的石凳绊了一下,要不是声音的主人及时拉了自己一把,自己一定会摔倒在地。看清声音的主人后,林一沫感谢的话都说不出了,埋怨道:“怎么又是你,跟鬼一样神出鬼没的,走路还没有声音,你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吗?”明明自己跟他并不熟悉,明明他也一副不好相处的冷酷模样,可林一沫还是觉得他有一种亲切感,像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羁绊,林一沫把这归根到自己的职业病——爱幻想。
那个声音的主人脸上浮现一抹难以察觉的笑,说:“还会损人,也不算太伤心。”
林一沫嘟着嘴,不满地说道:“你怎么知道我不伤心,未经她人苦,不要轻易评价,这是最基本的尊重,不懂吗。”
那个人不置可否,并不作任何回答。他拿起林一沫放在桌上的书,问道:“你很喜欢这本书?”
“嗯,你怎么知道?”林一沫问道。
他一副看弱智一样的眼神看着林一沫,说:“都要被你翻烂了。”
林一沫瞪了他一眼,感觉自己的智商被耻笑,她一把抢过自己的书,恼羞成怒,跨着大步回房间,身后却响起那个人放肆的笑声,林一沫回头瞪了他一眼,在前台小哥惊讶的注目礼中上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