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舅爷是带着伤回来的，本来累着会微跛的腿，这回是彻底瘸了。

    他跟铁牛都是一脸的风尘，苗然他们到的时候，家里已经里三层外三层的被村里人包围起来的，里面七嘴八舌的追问着这些日子三舅爷跟铁牛的经历。

    “行了！都过来吵吵什么？真是哪有事儿哪到，叫你们三舅好好歇歇！”五爷爷跟苗然她们五个前后脚到的，一边往里挤一边哄人。

    “姐夫，甭轰他们，早点说完了，我也能消停的歇着。”三舅爷的声音听着还行，苗然也就放下心里的担忧，几个人上前露了个脸，闷不吭声的站在一旁听着。

    铁牛家在内蒙，这回来不仅是他自己要回来看三舅爷，也是替父亲走一遭，他个子大，体格又健壮，路上倒是没什么宵小光顾，不过套近乎的却不少，好几个所谓的道上人，乃至路过的一个兵头头都想把他招揽到手底下。

    这些人就只看到他壮如其名，却不知道这个大个子少年内心机敏着，有些行踪不过是蛛丝马迹的，就让铁牛给抓着了。

    “铁牛这一说，我就想起来上回廖公安在知青点说的话了，那个什么团伙，本来也没多合计，这附近十里八乡的，哪块都有点传说，没想着前儿铁牛上山抓兔子，看到其中一个，我这才觉得不对，敢情儿是奔着咱们这块来的。”三舅爷靠坐在炕被上，端着一个大茶缸子，一口又一口的喝水，苗然觉得他这次出去肯定没少遭罪，毕竟年纪大了。

    接下来的事儿就顺利成章，那天一大早，三舅爷本来想上工，他其实不靠着工分活着，但从不懈怠，就算不干活，也得去地里看看，指挥指挥年轻人，他起来的时候，天还没亮，铁牛忽然过来说，半夜有一行人进山去了，听着人数不少。

    “我一琢磨，别是奔着几个洋货点去的，里面别的不剩，枪支弹药的可不少，万一叫这伙人得了，难免又往咱们头上按罪过，带着铁牛就跟去了……”喝了一缸子水，三舅爷又点上烟，吧嗒吧嗒的抽起来。

    对于三舅爷的这些话，苗然一句都没信，听了一会儿也没理出什么重点，便有些意兴阑珊的走出去，蹲在门口发呆，用自己的脑洞来描补三舅爷进山的事。

    “我爹听说苗爷爷去世之后，急忙赶去山东，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没见着你，后来知道你到了三舅爷的地界才放心，特意叫我过来看看你，叫你有事儿就跟三舅爷说，你爷爷对这村子有大恩，不用怕村里人不向着你。”苗然呆了不一会儿，铁牛也不知道从哪冒出来，蹲在她身边小声的说话。

    “什么恩？”苗然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不禁有些好奇，她一直以为，是看在爷爷跟陈靖是结拜兄弟的面子上，三舅爷才颇为照顾她的。

    “整个青山沟村能建起来，都是你爷爷做的好事，当初……”铁牛年纪不大，知道的事情却比苗然多得多了，从辈分上来讲，其实苗然还得管他叫声叔叔，他爹是陈靖六个手下之一，这六个人其实都管陈靖叫大哥，而陈靖有管苗晗叫哥。

    苗然将扯远的思绪拽回来，继续听着铁牛说话，这才知道为什么爷爷会安排她到这个村子来避难。

    那还是建国前的事儿，青山沟其实是一处小型的土匪窝，土匪的头头人送绰号牛一刀，是个憨货，有一次有人给他钱，叫他把来东北游玩顺便看看商机的苗晗绑架了，从苗家要钱。

    那会儿战乱将起未起，军阀四处作威作福，牛一刀在几个兄弟的撺掇下，也想自立山头，成就一方大业，可却没钱没枪，缺粮又少人，听说苗家有钱，一咬牙，就把这事儿给应了。

    苗晗身边埋着人，加上牛一刀几个人的身手也都不错，竟然就让他们得逞了，绑架了苗晗之后，他们从苗家要五千大洋。

    听着挺多，但是对于苗家乃至苗晗个人都是毛毛雨。

    苗晗一听这价码就知道牛一刀不认识也不了解他的身价，好奇之下便问他，既然不认识自己为什么要绑架，绑架了为什么又不去了解下自己的身价……苗然听到这都要给苗爷爷跪了，老爷子哎，哪有肉票自提身价的，不过每个人都有中二的时候，从小被苗晗带大的苗然没听过这段，想来老爷子想想也未尝没有觉得自己丢人的想法。

    牛一刀是憨人，又只求财，见了苗晗其实还是挺敬重的，不然也不会叫一个肉票四处溜达了不是，听到苗晗问，他也不隐瞒，老老实实就把自己的野心和计划给说了。

    那会儿的苗晗，大概也是抱着一腔劝人为善的热血和脱身之策的想法，给牛一刀分析起时局来，他刚留洋回来不久，苗家又有钱有人，知道许多不为人知的时事，苗晗又是走一步看三步的人，分析得条条是道，最后给牛一刀的结论就是，他这个军阀做不起来。

    当时奉系已有雏形，牛一刀能力和靠山都不行，起步又晚，很可能没发展起来就被吞并或者剿灭了，到时候山里跟着他的这些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然后就是牛一刀大为拜服，跪地求着“先生救我”之类的戏码了，这些细节都是苗然脑补的，其实铁牛也就说了几句话概括过去了。

    “苗家人送来五千大洋后，苗先生也没走，反而又叫家里人送来五千，给他们勾画了一个十年地图，找人帮着做了户籍县籍，于是就有了一个新的青山沟村，牛一刀和几个兄弟带着家属亲眷就这么在这里安定下来。”铁牛说完挠了挠头，这是当初他爹说给他的，追溯起来，还是当初跟着他爹去苗家拜寿，回去之后，他问起说苗家人都那么弱，为什么陈伯管他叫大哥，还那么服气和尊敬苗家人，他爹才给他说了一些苗晗的事迹。

    “我爹说，苗先生帮了许多人，将来会有福报的。”听着铁牛干巴巴的安慰和总结，苗然暗自点头，心中再次佩服起苗爷爷的高瞻远瞩和善心善德，她只希望苗家其他人也都能受了福报，好好的生活下去。

    这边三舅爷也说到结尾了，发现，跟踪，智斗，爆炸，抓人，报告国家，前情后续，三舅爷说的水分极大，可关于山中爆炸，他却说了真话。

    那些人炸了一处古墓，一座不知名的王侯之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