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沉睡中被人拍醒,苏杭抬起头,本以为是张溢,却看到一张本该模糊在记忆深处的中年脸庞,戴老式黑框眼镜,整齐的三七分头还不见很多年后偶然再遇时的银霜。 这是自己高一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孟文康。 不明所以的苏杭顺从地被语文老师揪着起身,站在教室东北最后一排角落扫向四周,夏日傍晚依旧炽烈的阳光斜斜洒进小半边课堂,闷热的氛围中,书墙林立的课桌间,年轻到还有些稚嫩的十六七岁少男少女们正一起看过来,有嬉笑,有木然,也有幸灾乐祸。 好真实的梦境啊! 二十多年过去,忽然来到这样一场梦里,苏杭本以为自己不可能再记起这些同学的名字。 然而,此时此刻,不知是否睡梦中的缘故,记忆却莫名地异常清晰,清晰到每扫过一张面孔,苏杭大脑里都会或多或少地浮现出一连串相关信息,包括这些同学的未来。 第一排理着平头的无框眼镜少年,是班里的学霸谭晓磊,虽然是个心眼比较小的家伙,却高一全年霸占班级第一,后来考入复旦,毕业后进入一家知名国企,一步步成为高管。 左侧靠窗,手持语文课本遮挡阳光还朝自己这里咧嘴傻笑的方脸家伙,是班长姜堰,人缘很好,成绩一般,三年后没能考上大学,当了交警。 正前方过道左侧第二排的短发姑娘,肌肤很白,此时正用一只小手挡着嘴巴,很淑女的样子,一双漂亮眸子微微眯起,显然也在笑。这是陶暖瓷,高挑漂亮,家世不凡,去年开学后迅速成为公认的河元二中校花。 近处,过道另一侧的班主任身后,同样因为课堂睡觉被逮住的胖子,名叫李逸飞,体重超过180斤。曾经高二文理分科后继续同班,多年后聚会,李逸飞是唯一变瘦的一个家伙,还意外地娶了也是同班三年的女生薛静。 还有身旁,一同被揪起的同桌,个头比自己还高却整天为青春痘烦恼的贺鑫磊,此时一张底子本来不错的瘦脸上不止有青春痘,还被书角压出了一片红印,再加睡眼惺忪的模样,惨不忍睹。同桌后来没有了青春痘,却开始为生活烦恼,和自己一样,成为这个世界平庸的大多数。 …… 扫过这些面孔,苏杭又抬眼看向这间教室。 七十年代末的老式建筑,四周刷了齐窗高的绿漆,上白下绿的墙壁上处处都是岁月洗礼后的斑驳痕迹,头顶的三叶吊扇呼呼啦啦地吹着热风。 教室正前方,老式的讲桌后是老式的黑板,黑板上方,国旗两侧是这年代很普遍的八字标语。 天道酬勤,厚积薄发。 ‘发’字的右下角还有一团不知何时溅上的漆黑墨迹。 苏杭目光正游移着,一旁班主任朝教室前方示意,说了几句,他机械地离开座位,同时离开座位的还有同桌贺鑫磊和另一侧的胖子李逸飞。 好像某种重复。 苏杭一路来到讲台上,终于确认,这确实是一次重复。 记得高一那年,临近期末的某个下午最后一堂语文课,班主任临时有事离开,大家就上起了自习。 闷热的夏日,少年人难免犯困,不小心睡了过去,被返回的班主任逮个正着,拉到讲台上默写课文。 荀子的《劝学》。 三个人都没写出来,不仅挨了一顿狠训,还被留堂,一人抄了三遍《劝学》才被放回家。 高一…… 已经是遥远的1995年了。 想到这里,苏杭脑海中还冒出了一个更加精确的时间点,今天是1995年的6月13日,星期二。 看着眼前用久了已经带有剥落裂纹的木制刷漆黑板,苏杭回溯起最近的记忆。 昨晚…… 十点多钟的时候,一身疲惫的张溢来到自己店里,身上还套着外卖服。 见他情绪沮丧又疲惫,苏杭提前关了店,两个从小混在一起不是兄弟胜似兄弟的老男人坐在只有四五套简易桌椅的小饭馆里一起喝酒。 借酒浇愁。 起因是张溢干了二十多年的机械厂上半年破产,因此失业。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