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这么大的眼珠子-《春闺杀》
军中不知何时起有了传言,只说阿萱姑娘及笄之后,王爷将她看得更紧了。这不,赵哲副将与阿萱姑娘说了几句话,就被拉去当探子了。以至于,接下来的日子,整整六千人都把阿萱给孤立了。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必须要汇报些什么的时候,也是尽量简短,连距离都控制在三步之外。有人说,理解王爷的良苦用心,这阿萱姑娘再厉害,那也是女子,在这一堆男人之中的确该保持距离。可只有阿萱知道,粱煜不过就是想要她不痛快罢了。但,哪怕整整一日都不与人说话,阿萱都觉得无所谓。她习惯了。上一世,孤城被困三个月,粮草断绝,所有人饿到最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那段时日的孤城,如同一座鬼城,所有人都是行尸走肉。相比之下,如今的将士们有说有笑,散发出来的那种蓬勃的生气,让她哪怕只是一个旁观者都觉得无比舒适。眨眼,行军已有半个月。这一日,队伍原地驻扎,可阿萱却没有在营帐内看到哥舒阿依。她找了一圈,最终在不远处的河边发现了她。与哥舒阿依在一起的,还有一个老婆婆。“老人家,不急的,你慢点吃。”
哥舒阿依拿了干粮跟水递给老婆婆,这老婆婆显然也是饿坏了,如狼似虎般地吞咽着。“阿依。”
阿萱唤了一声,哥舒阿依方才发现了阿萱,满是冲着她招手,“阿萱,我在这儿!”
阿萱这才靠近。就听哥舒阿依道,“我发现一个老婆婆,都快饿死了,我就拿了些吃的给……”话未说完,人却已经被阿萱猛地一把拽了回来。力道之大,以至于哥舒阿依差点就摔在了地上。“阿萱,你干嘛!”
哥舒阿依有些不高兴了。却见阿萱一脸警惕地看着那位老婆婆,神色凝重,“你从什么地方来的?”
老婆婆看了阿萱一眼,没说话,低头继续啃着饼。哥舒阿依却是察觉到了不对劲,“怎么了阿萱?这老婆婆,有什么不对的吗?”
阿萱不由得转头瞪了哥舒阿依一眼,“你这么大的两个眼珠子是摆设吗?”
哥舒阿依一脸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就挨了骂。却听阿萱道,“你看她的手腕,还有脖子。”
闻言,哥舒阿依忙是看了过去,可老婆婆却连饼都不要了,慌忙扯着自己的衣袖跟衣领。但,还是被哥舒阿依看到了。老婆婆的脖子跟手腕上,全是大大小小的疹子。密密麻麻的,哪怕是脸上也有几个。哥舒阿依瞬间觉得头皮发麻,“那,那是什么?”
“是天花。”
阿萱眸色凝重,这个东西,她太熟悉了。上一世,突厥围困孤城那三个月,不单单是断了粮草。他们还往城里扔了尸体。感染了天花的病人尸体。几乎一夜之间,整座孤城都被感染了天花,她不眠不休整整三天三夜,方才从无相给的上古医术中找到了医治的法子。之后,又花了半个月的时间,带着全军将士一边抵御突厥,一边医治百姓,方才将城内的天花彻底消灭。呵,为了那座孤城,她当真是殚精竭力啊!哥舒阿依却不知道天花是什么,可看着阿萱这如临大敌的样子,终于也猜到了什么,“这东西,会传染?”
阿萱眉心紧拧,点了点头。这下,哥舒阿依慌了。她刚才离得那老婆婆那样近,甚至她的手还碰到了老婆婆的手背,那她肯定被传染了!可,她还怀着孩子。如若这病对孩子有影响怎么办?此刻,阿萱却顾不上安慰哥舒阿依,她的双眸死死盯着那老婆婆,厉声喝问,“说!你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那老婆婆被吓了一跳,却依旧不理会阿萱,而是抓起落在地上的饼,继续吃了起来。阿萱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她一把拔出腰间长剑,抵在了那老婆婆的脖子上,“我乃本朝镇远王旗下副将,如今正要前去边城抵御突厥,若你有所隐瞒,最终误了军机,便是将你鞭尸也不为过!”
阿萱说得这般严重,又有长剑抵着脖子,那老婆婆终于开口了。“军,军爷饶命!我,我是薛家村的人……”薛家村?阿萱前世,并未听说过这个地方,前世行军的日程也早,路上并未听说何处起了天花瘟疫。只听那老婆婆继续道,“我们整个村子的人都病了,官府来了之后,就把我们所有人都聚在了一起,要放火活活烧死我们,我是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我,我这一路都避着人,从未给谁添过麻烦,还请军爷饶我一命吧!我,我只是想活着……”她只是想活着,却差点害了整个大棠!如若,阿萱没有及时发现,那等哥舒阿依将这天花传染给军中其他将士时,就来不及了。军机一旦延误,大棠危矣。“阿萱……”身后,哥舒阿依的声音有些颤抖,“怎么办?”
阿萱还没回答,就听不远处有侍卫匆匆而来,“萱副将……”“站住!”
阿萱厉声一喝,阻止那侍卫靠近,“别过来!”
那侍卫不明所以,却还是听话地站在了原地,对着阿萱行礼道,“赵副将发现前方五十里外的村子染了天花瘟疫,王爷命您即刻过去与他重新商议行军路线。”
阿萱眉头微蹙,无奈叹息了一声,“你去告诉王爷,我跟粱妃可能染上了瘟疫。”
闻言,侍卫大惊,这才发现阿萱的身后还有一个老婆婆,当即明白了什么,神色一凛,回去禀报给了粱煜。粱煜来时,哥舒阿依正一脸颓败地坐在地上,不远处,还坐着一位老婆婆。而阿萱,正在打水漂。一枚石子扔出去,足足打出了十个。阳光下,水面荡起一层又一层的涟漪,波光粼粼。而她脸上的笑,也如那阳光一般灿烂,热烈。幽深的双眸微微眯起,她似乎一点都不担心。正要说什么,却见阿萱忽然看了过来。四目相对的一刹那,她脸上的灿烂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淡漠,是疏离,以及那隐在眼底的丝丝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