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页 直到中午被娘亲叫去一同用膳,江采霜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临走前,她不忘跟堂姐借走了一篮子的针线。 定北王府。 午后的阳光温暖明亮,从梅花窗下漏出斑驳的光影。 窗下,燕安谨悠哉地躺在美人榻上,脸上盖了一本古书,闻着纸卷墨香,听着窗外的啾啾鸟鸣,昏昏欲睡。 宋允萧跷着二郎腿坐在太师椅里,叽叽喳喳地跟他说两句京城最近的新鲜事。 “平远侯府要与康平伯府结亲的事,你听说了吗?” 说罢,宋允萧也不在乎他回不回应,自顾自说着:“说起来也怪,这平远侯府的嫡女,两年前本来都要出嫁了,结果脸上突然生了怪异的红斑,遍寻名医都没有治好。两家的婚事就这么耽搁了下来。谁曾想,前几日寒食节,那姑娘的脸突然又好了。你说,她是不是并非生病,而是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燕安谨被吵得睡不着,眉心跳了跳,拿走盖在脸上的书,俊颜面无表情地看向他,“想知道?” 宋允萧忙不迭点头,“当然想知道。” 宽大的袍袖落下,燕安谨徐徐抬起手臂,莹白如玉的指尖对着他虚空一点。宋允萧便觉得脸上发热,赶忙拿起铜镜一看,脸上多了朵大红花,正正地印在右脸中央。 宋允萧吓得差点把铜镜丢出去,“这是什么鬼东西?” “所谓的红斑,不过是浮灵留下的印记而已,执念消了自然就没有了。” “那我脸上这个红花什么时候能消下去?” 燕安谨勾唇,绝美的脸上绽开一个灿如春华的笑容,可说出的话却让人如至寒冬,“三日不说话,自会消除。” 不让宋允萧说话,那可比杀了他还难受。 “你你你!笑面阎罗!人面兽心!不就是吵你睡觉吗,至于对我下手这么狠?” 就在这时,林越捧着一个托盘进了屋,“殿下,这是白露道长差人送来的。昨日道长不小心撕破了您的外衣,缝补之后,派人给您送了回来。” 托盘上放着一件玄色的男子外袍,袖口和衣襟都用金线绣制了暗纹,做工精巧华贵。 燕安谨自然认得出来,这是他昨天穿的那件衣服。 怪不得早上醒来发现衣服不见了,原来是被小道士带走了。 一件衣服而已,撕了便撕了,怎么还特意带回去缝补? 小道士做事还真是一板一眼,古板得有些可爱。 男子月白锦衣凌乱,没骨头似的卧在美人榻上,精致绮丽的眉眼舒展,嗓音噙着不易察觉的笑意,轻声道:“放桌上吧。” 宋允萧闻言,顿时来了兴致,“白露道长?这位道长是男是女?” 林越答:“回宋公子的话,是一名女子。” 宋允萧忽然记起一个人,兴奋地从椅子里站起来,“那天在马车上,你说有个道长派机关鸟给你传音,是不是那个道士?你跟她什么关系,她怎么会撕你衣服?” 燕安谨惬意地晒着太阳,轻描淡写道:“她帮我压制身体里的妖乱,施针的时候,意外撕坏了衣服而已。” “怪不得你今天过得这么悠闲。”宋允萧嘀咕道。 惦记着今日初七,他特意来定北王府探望。以往每月今天,燕安谨可都是在病榻上过的,今天却生龙活虎,还有心思教训他,原来都是那位道长的功劳。 “不过,这也不是长久之计,还是要尽快找寻到菩提子才好。当年佛法盛行之时,护国寺曾经供奉着三颗菩提子,如今另外两颗菩提子下落不明,只知道清风老怪手里有一枚。可他行踪不定,道行高深,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想到昨夜,小道士信誓旦旦地在他面前,说愿意为了他向师父讨要宝物,燕安谨目光不由得深了几分。 他并没有告诉宋允萧,她便是清风老道的爱徒。 “不说这个了,”宋允萧不想说这么沉重的话题,转而八卦地问,“那位小道长,究竟是哪个府上的姑娘?” 燕安谨桃花眼上挑,侧眸瞥向他,凉凉地出声提醒:“别忘了你脸上的东西。” 言下之意,不该问的别多嘴。 宋允萧赶紧捂住脸,闭口不言。 可是等他从书房出去,私底下,还是忍不住偷偷向林越和梁武打听,“快跟我说说,到底是哪家的姑娘?” “这……没有主子的吩咐,我们不敢说。” “你们大胆说,出了什么事有我担着。当初可是有高人算过,只有燕安谨的终身大事有着落了,我的桃花才会来,我能不着急吗?” 林越跟梁武对视一眼,努力藏住脸上的偷笑,“衣服是平远侯府的下人送过来的。” “平远侯府?难道是江水寒的妹妹?” “好像是。” “是他哪个妹妹?” “这我们就不知道了。” “你们见过她吗?有没有戴面纱?” 梁武回忆了一下,说道:“初次见的时候,好像是戴着面纱,过了寒食就没再戴了。” 跟传言完全对得上。 宋允萧的脸立马垮了下来,方才的激动一扫而空,“完了完了,居然是她,人家可是有婚约在身的。” 小道长都有未婚夫了,谨安怎么一点都不着急? 他的终身大事不解决,自己的桃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来。 不行,谨安不着急,他着急啊。无论如何,他都得盯着这桩婚事。 说不定那伯府公子并非良人,他把江家妹妹救出来,既能帮到燕安谨,让他欠自己人情,又能趁机向江家妹妹问得机关鸟的秘密,最后还能让自己的桃花快快来,岂不是三全其美? 宋允萧当即就迫不及待地动身,派家仆去盯着康平伯府。 他离开得匆忙,忘记捂住脸上的红花,一路上引得无数路人哄笑。 待宋允萧离开,林越走进书房,笑着禀报道:“宋公子这次怕是要误会大了。” 燕安谨嗤笑,“他自找的。” “主子,我还有一件事不明白。” “说。” “关于从醉香坊收集来的口供……起初这些人口径一致,引导我们把香墨和马兴凡联系到一起。后来我们去打听谁跟香佩关系最好,这些人的回答又五花八门,各不相同。她们是不是故意误导我们?还有鸨母刚好在案子最关键的时候,从楼梯上摔了下来,这件事可要追究下去?” 塌上的人无精打采道:“有什么好追究的。悬镜司还堆着那么多陈年旧案,若是你闲得发慌,就去把那些一桩桩案子查明。” 林越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属下多嘴,属下这就去跟梁武说,让他去查案。” 等出了书房,林越走了几步,才慢慢回过味来。 若是死咬着这些事不放,怕是整个醉香坊的姑娘都逃不了干系。 罢了,总归那唯利是图的鸨母也没死,大夫说她过两天就醒了,这件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这么过去吧。 不过主子的吩咐都下来了,他总得传达给梁武。 林越一脸坏笑地去找自己的黑脸搭档。 轩窗外,落日熔金,霞光迤逦。睡饱了的燕安谨伸了个懒腰,从塌上起来。瞥见桌上的衣服,正打算将其收进柜子里,才发现衣服下面还压着张纸条。 他拿起纸条一看,上面写着:燕公子,衣服我尽力缝起来了,可我绣工不好,若是你觉得难看,我再赔你一件新的罢。 衣服被撕破的地方已经缝补了起来,不过针脚歪歪扭扭,只是勉强把洞缝上了,连前后摆都没对齐。 燕安谨桃花眼微弯,心情颇好地笑起来,气息声都透着愉悦。 他将纸条压在了那只木雕小狐狸下面。 这日,江采霜放飞了机关鸟,给谨安传消息。 燕安谨不在府上,机关鸟飞进了定北王府,停在那只木雕小狐狸附近。狐狸尾巴尖的位置,一根红线若隐若现,正是当初江采霜留下的追踪术法。 直到燕安谨办完事回去,才听到江采霜的传音:“谨安,香佩姐姐他们怎么样了?” 燕安谨回话给她。 隔日上午,两人在约好的时间来了开封府大牢。 香佩和香秦并未害死马兴凡,再加上两人是为了替妹报仇,事出有因,情深义重,便没有罚得太重。只是将两人派到了京畿,做两年苦力,为朝廷修建功德碑。之后就能回归良籍,像普通女子那样生活。 谨安站在不远处等候,江采霜亲自送她们离开。 “修铸石碑是很辛苦的差事,两位姐姐可要多多保重。” 佩英穿着朴素的粗麻布衣,这反倒让她觉得浑身自在,比穿着那些华丽的珠钗衣裙更让她觉得自己活得像个人。 她豁达地说道:“你放心,我们什么苦没吃过?不过是受点累而已,比起醉香坊的日子,自食其力的生活虽然贫苦,但这才是我想要的。” 得知她们能脱离醉香坊,江采霜也很为她们开心。 “我听世子说了,往后醉香坊的姑娘能自己给自己赎身。还有那些被拐子拐来的姑娘,朝廷会派人清查,助她们返回家乡。” “真的?这实在是太好了。” “佩英姐姐,你放心,我已经跟世子说好了,他会托人给起翘找个好的归宿。” 佩英最担忧挂念的就是起翘,得知起翘不会走红知的老路,她也就不必再提着这颗心了。 佩英握着江采霜的手,有些难为情地开口:“道长,你帮了我许多,我本不该再向你开这个口。但我怕官府追究其他姐妹口供造假,可否烦你帮我求求情?” 醉香坊其他人故意误导官府,甘愿冒着共犯的风险作假口供,也是为了帮她脱罪。 江采霜安慰道,“你们放心,这起案子已经结了,官府不会再找醉香坊其他姐妹的麻烦。就算有朝一日旧事重提,我也会尽我所能替她们求情。” “如此我就彻底安心了。这段时日多谢道长挂念,待我们二人偿还了自己的罪过,再来回报道长的大恩大德。” 江采霜送二人上了马车,笑着冲她们挥手,清声道:“佩英姐姐,我回去问过了,上次的青团是在永沛街雪玉斋买的,等你出来了,一定要去买来尝尝。” 佩英眼中含泪,万般复杂地应下,“好。” 马车将要出发之前,秦青枝感受到拐角处一道熟悉的殷切视线,她握着车帘的手指微蜷,头也不回地放下了帘子。 江采霜和谨安离去的时候,看到了凌子淇的身影。 “凌大人最后是如何处置的?” “罚俸两年,官降一级。” 江采霜点了点头,又不解地问:“他既然来了,为什么不露面呢?” “前两日他才知道,香秦的父兄是因酒后泄露军机而死。” 所以凌子淇没脸来见香秦。 “……竟是这样。” 江采霜看向那道形销骨立的身影,想起那日凌子淇在屏风上所作的塞外孤城图,当下便有些疑惑,“凌大人和秦青枝是如何认识的?” 以她对凌大人的了解,觉得他不像是会流连烟花之地的人。 “凌大人出身邕州,而秦父驻军也是在西南边陲之地,二人应是旧识。” 只是世事无常,造化弄人,一个考取了功名没有一展抱负的机会,另一个更是家破人亡,从将门骄女沦落风尘。 听到这里,江采霜心底不由得升起几分唏嘘。 “希望青枝姐姐出来以后,他们还有机会走到一起吧。”:,,. 第(3/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