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饥渴与孤寂-《无法隐藏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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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又连饮了两杯男儿酒,小黑觉得头发沉,身子发冷,心发热。他暗暗告诫自己不能再喝了。

    林伯伯伸长筷子,夹了点花生米和干鱼虾吃了,便又吸了一口烟,接着讲述那个被他取名为《饥渴与孤寂》的故事——

    那个黄河山很古怪。他可能隐约知道“香芋”被拐骗给余强盛的事情。他没再把“香芋”带回鹧鸪湖村,而是平常就住在学堂里,放了假就在县城里去租了一间房子把她安顿下来。在照料生病了的“香芋”的过程中,两人互生情愫,“香芋”决定嫁给黄河山。

    就在他们俩准备举行婚礼之际,余强盛到谷积山村走亲戚时看到了“香芋”,苦苦劝她返回自己身边,一起把孩儿抚养长大。“香芋”受尽虐待,死活不肯,坚决不从,只顾流着泪。黄河山答应赔偿两万元给老余,才算了结此事。

    黄河山刚好走了运——国家政策风向标一转,“科教兴国”战略得以实施,他由民办老师身份评上了小学高级教师,并很快转了正,待遇得以迅速提高。“香芋”跟他结合后,办理了结婚手续,领了《准生证》,生了个女儿。云彩后来知道黄河山转正之后经济条件好了,想返回他身边,黄河山老师冷漠地拒绝了悔不当初的她。

    “糊涂虫”的大哥余明龙长年在外打工打工,大嫂盘晶枝外号叫“潘金莲”,耐不住寂寞,与村子里的老单身汉外号叫“老右派”的余祈佑通奸出轨被听到消息突然从外面潜回来的阿龙捉了奸并导致离了婚。“糊涂虫”的妹妹余新秀开店经营麻将馆卖杂货,生意爆棚,不料却因被动吸二手烟患上肺癌三十多岁就英年早逝,撇下两个未成年的儿女。“糊涂虫”的老爹余红火在冰雪灾害中送别女儿“上山”,痛不欲生,意外摔断腿,成了残疾人。

    “糊涂虫”唯利是图,故伎重演,又在外面云南边境拐骗年轻女子想带回大山深处来卖掉,不料被云彩回去散布消息以后,当地野蛮生长的村民把这只“披着羊皮的灰太狼”给识破,村里人将他逮住并打伤了大腿,还将他“糊涂虫”扔到城里储存冷冻食品的冰库里去把他冰冻了一夜,冻毁成了残疾人,而且永远无法治愈,恢复不了健康。他的厂子不久也破产了,老婆带着孩子也跑路了。孤零零的他好不容易熬到四十出头就在饥渴与孤寂中惨死了。

    “这真是叫作‘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多行不义必自毙!行善才能积德,‘自作孽,不可活’呀!”高峰听完故事,大发感慨。

    “是呀!厚德才能载福,失德必惹祸端。”小黑也体会到了林老伯讲故事背后的弦外之音。

    “嘀嗒”的秋雨,柔情地抚弄房前的柑橘和芭蕉,尽兴地敲打屋后的梧桐和葡萄,哼唱起一首小曲。在屋内,林老伯劝起累了一周的两个青年人畅饮解乏。猜拳的声音骤然响起——“三多财喜,四季发财,五魁首啊,六六大顺,八匹马呀,久长富贵,十全十美……”,那高低起伏的声音,宛如时断时续的小调,醉了山村,醉了金秋。他们喊出了一年四季春夏秋冬的韵味,喊出了生活的苦辣酸甜。旁边的阿婆忙不迭地斟酒添菜,脸上掩饰不住丰收的喜悦与丧儿的哀伤。

    这时,小黑的伤口也真的又疼了。他推说自己喝醉酒了,站起身,装作去倒茶,趁机站到大镜框前面去看阿莲的照片。

    那几张已经泛黄了的照片,是她上中学时照的,从她胸前佩戴的团徽和校徽可以看出来。那时,她扎着两条齐肩短辫子,脸上还带着稚气的笑容,脉脉温存的眼睛里洋溢着青春的欢愉和理想的憧憬。也许在那个时候,她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会寄身于鹧鸪湖畔的一户农家小院里,年纪轻轻的就成了寡妇吧?小黑真想为她的命运痛哭一场。他多么想把她抱在怀里,给她安慰,给她温存,给她幸福。一团烈焰在他的血脉里喷张、蹿腾、跳跃......

    待到小黑和高峰返回鹧鸪湖小学校园,金秀莲乘坐花山镇派出所的吉普车返回来了。三个民警向小黑和高峰了解了一下情况,对他俩提出了警告,让他俩好好学习《治安管理处罚条例》,反省自己的言行,并没有把他俩带上警车。

    就在高峰暗自庆幸逢凶化吉,躲过一劫的时候,金秀莲出示了花山镇教育管理站下达的一纸调令——高峰由于变相体罚学生,被调到另一个最为偏远闭塞落后叫作“桐花坪”的学区,“发配”到瑶族乡一个唤作“古寨岭”的山村小学。白纸黑字加上朱红圆印章,他瞪大眼看了又看,虽然心里不服气,觉得委屈,却不由得不信。他的脑海里迅速闪过一个生活画面——上个星期,班上有一名调皮捣蛋的学生,老是上课思想开小差,搞小动作,讲小话,影响课堂秩序,他一怒之下,把他拖出教室,罚那小孩站在烈日下暴晒了将近一节课时间。后来,家长带着感冒发烧的孩子向鹧鸪湖村支两委及花山镇中心小学校长反映,讨要个说法......

    “高老师,你马上收拾好行李,进行战略转移,开始新的长征吧!”金秀莲冷笑着说,“我们村支两委恕不远送,就让警察叔叔代劳,把你送到桐花坪瑶族乡的古寨岭村小学去吧!那里环境优美,老百姓也热情好客......”

    高峰脸上露出狼狈而难堪的神色,但却没有办法,也不敢再反抗,觉得自己没有被抓去拘留就算是对他开恩了。他立马返回鹧鸪湖村小学,收拾了行李,同“三剑客”当中的另两个同事陶醉、苏醒道了一声:“兄弟,珍重!”

    “嘎——”警车的喇叭鸣响了一下,高峰卷起铺盖,背起装着手写教案等书本的背包,上了吉普车。车子缓缓地开动的时候,小黑望着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峦上方布满铅灰色阴云的天空,目送着高峰坐上车后打开车窗探出脑袋眼里委屈地含着泪无比眷恋地回头张望,他不禁鼻子一酸,眼眶里也噙起了泪花。

    当晚,月光如水,泻洒在鹧鸪湖的山冈原野上,静谧如诗的竹林偶尔随风漾起一阵波涛涌动漫过岸滩似的低语声。

    小黑独自穿过竹林,月光透过婆娑摇曳的竹枝缝隙映照在地面上,投下些许斑驳迷离的图案。他一直钻到竹林深处僻静的地方,把外面的蓝衬衫解脱,铺在一块平整的岩石上方。他身上一件红背心后面印有一个“7”字,那是他在参加学校运动会比赛时穿过的球衣,尽管他只是一名替补队员,篮球场上也曾留下他挥洒汗水“三步上篮”的矫健身姿。

    忽然,他听到不远处响起了脚步声,好像又有人向这边走过来了?会是谁呢?小豆子吗?她可能觉得没有希望,已经死心了。

    来者是阿莲,两人尽管事先没有约定,但彼此似乎已有了心灵默契。他们相拥着坐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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