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4章 两厢情-《步步生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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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年宋国势力越来越大,丁部领就越过汉国,向宋国称臣,并仿中国隋唐建筑风格,起宫殿、制朝仪、置百官、立社稷、设六军、肇新都、筑城凿池,徙京邑于华闾洞,又立五位皇后,由一个割据势力变成了一个真正的王国,但是当时与汉国仍暗通款曲。

    如今宋国灭了汉国,丁部领马上遣子入京,向宋纳贡称臣,恳求册封,愿作大宋藩属。赵匡胤大悦,封丁部领为检校太尉、交趾郡王,封丁琏为静海节度使、安南都护。双方互递国书。自此以后,交趾王朝更迭不管再如何频繁,不管谁做国王,都要先来晋见中国皇帝,请求册封为王,以获得中国的认可,这是必须履行的头等国事,无一例外。

    交趾来朝,这是大扬国威的事,赵匡胤自然大为喜悦,隆重的接待仪式刚刚艹办完,蜀地又传来消息,渠州邪教首领李仙聚众万余人,到处抢劫掠夺,扯旗造反。蜀国是继荆湖之后最先被宋国消灭的国家,如今已在宋国治下七八年了,但是时局动荡,仍是时常有人造反。赵匡胤深知打天下易,坐天下难,对这只目前来说还不显强壮的反抗力量不敢大意,立即命权知蓬州朱昂权知广安军,负责剿灭乱匪。

    同时又令薛居正、吕馀庆、卢多逊等人拟定抚民之策,以防蜀民依附叛匪。这几位宰相刚刚大权大握,做事不遗余力,很快就拿出了自己的条陈,赵匡胤立即颁旨施行,取消蜀国的婚嫁税,这是自蜀国时期设立的一项税赋,连结婚都要纳税,也难怪蜀王能搜刮到那么多民脂民膏,宋国得了蜀地后许多制度沿袭旧制,一直没有更改,至此方做取缔。

    蜀地百姓交纳夏、秋两季税赋时多用丝织品为赋,但是如今国家昌盛,对各种高档布料需求猛增,丝绸价格已一涨再涨,而蜀地官府仍旧按照许多年前制定的丝织品价格收税,此时也做了修订,规定西川各府今后征收赋税,丝织品一律按市价估价。

    凡此种种,一面不遗余力地打击李仙乱党,一面用各种恩惠手段抚慰百姓,软硬兼施,平息祸患。

    这个时候,北国契丹也是诸事纷扰,契丹内部诸部族并没有明着抗拒朝廷的表现,朝廷也不能用武力手段来压制,只能分化、拉拢、恩抚,皇帝耶律贤身体病弱,没有精力艹持这些事情,只得由皇后萧绰主持朝政,为了摆布这些王公大臣,真是让她绞尽了脑汁。

    内部的事情还未摆平,女真部落又来侵扰该国边境,杀死都监达里迭等人,劫掠大批人品和牲畜离开。小小女真也敢侵犯契丹,萧绰闻讯立即命耶律休哥统兵讨伐,这边刚刚集结大军还未出发,女真部落便来遣使进贡,又弄来几个人头,说是冒犯契丹边境、杀死契丹边军将领的几个首犯。

    当时女真人居无定所,要寻其一战十分困难,加上内部不稳,而女真人又主动服软,此时正当耶律贤诞辰将至,又不宜动刀兵,萧绰只得作罢。契丹皇帝生辰之喜,各部族酋长俱来祝贺,女真来使一使两用,请罪之后正好充作贺使,北汉国也遣使前来,竭力搜刮些财物向他们的靠山进贡。

    耶律贤生辰之曰,举城相贺,白天接见来使和各部族首领,夜晚,则与皇后同登五凤楼,欣赏灯展,这时鄂巴多姗姗而至,刚刚赶回上京。

    耶律贤身体不好,刚刚有了寒意,便穿着一袭裘衣,站在城楼上接受臣子们的朝贺,观赏灯景,这时一名侍卫匆匆而至,附耳向一名宫人低语几句,那宫人马上赶到萧后身边低声禀告。萧后陪着皇帝正站在城楼上,扭头看看耶律贤苍白的面孔,恐怕他站不了多久就得下去歇息,如今内久使节、各部酋领都在,到时少不得要自己出面应答款待,便叹一口气,招手唤过罗冬儿,令她去处理此事。

    罗冬儿到了楼下,在一座偏殿见了那使者鄂巴多,鄂巴多一见四下无人,只有门口站着两个女侍,忙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献宝似的呈上去,谄笑道:“罗尚官,这是您托小人自宋国所买的凤头银钗,您看可不可意。”

    罗冬儿打开一看,与杨浩当初送与自己的那只竟有九分相似,不惜连声道谢,拈着那支只值几文钱的漆银木钗,她的双眼泪光盈盈,几乎便要掉下泪来。

    鄂巴多怀里、左右大袖中还藏了十七八支钗子,唯恐这支不合罗尚官的意,那时再一一取出让她挑选便是,一见罗冬儿神色,鄂巴多不由松了口气。

    罗冬儿痴痴看了半晌,这才醒过神来,忙拭拭眼角,说道:“娘娘正在楼上观灯,着我问你,此番南行,宋人如何对答?”

    鄂巴多倒未看过原信,但是已听大宋鸿胪寺功曹柳林西说过大概,忙将宋廷的意思说了一遍,冬儿听见宋廷竟也模仿契丹的蛮横语气,写了这样一封回信,虽正是满怀愁绪的当口儿,也不禁有些想笑。

    她虽是一个民女,但是父亲藏书甚多,冬儿博览群书,素知中原的官吏做事向来中规中矩,这样的文书他们不是写不出来,而是以那些官吏的呆板姓格,向来以有教化的上国姿态讲话,很难用这样的无赖对无赖手段交涉国事,她有些好笑地道:“我知道了,回头我会禀告娘娘,讲娘娘定夺,再做答复。”

    “是是是,眼看着天就要冷了,可是为朝廷出使,小人是不辞辛苦的,如果还需向宋廷出使,小人责无旁贷,到时还请罗尚官多为小人美言几句。”

    鄂巴多说着,又将一口大匣子、一个大包裹毕恭毕敬地放到桌上,他见罗冬儿索要的钗子不值几文钱,便晓得这位女官不好金钱珠宝,所以煞费苦心地从‘女儿国’购买了些汉人的漂亮衣裳,和一套品流最高的胭脂水粉,料想这东西必能打动罗尚官的芳心。

    果然,罗冬儿见了这样的东西,脸上便露出欢喜神色,本来马上就要打发他下去,如今人家送了可心的礼物,倒不好不多聊几句,便随口答应着,问道:“你在宋廷,宋官对你可还礼遇,是鸿胪寺哪位大臣接待的,听说宋廷鸿胪寺卿章台柳体弱多病,不常上衙,这封国书可是少卿高翔所拟么?”

    鄂巴多陪笑道:“罗尚官有所不知,小人前往宋廷时,宋廷刚刚任命了一位新的鸿胪寺少卿,叫杨浩的,听说原来是开封南衙火情院使,此人不学无术,姓情莽撞,所以才写得出这样的无赖国书冒犯我皇,可也奇了,宋帝居然允了,就真不怕皇上大怒,出兵伐宋么?尚官?罗尚官?你怎么了?”

    罗冬儿嘴唇发白,她定了定神,颤声问道:“你说……你说那新任鸿胪少卿姓甚名谁?”

    “姓杨名浩啊。”

    “四哥说过,浩哥哥已改叫杨浩,莫非……,不会的,不会是他,他怎么可能做了鸿胪少卿这样的高官,再说他是出身开圭府,莫非是同名同姓。”

    罗冬儿赶紧问道:“这人多大年纪,是何出身来历?”

    鄂巴多道:“小人倒没见过他,不过听那宋廷的柳功曹说,此人没什么学识的,却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当初带着五万汉国百姓避过皇后娘娘亲自带领的大军追击,逃往宋境的就是他,因功做了芦州知府,没多久就调任开封南衙火情院长,结果又巴结上了晋王赵光义,嗖地一下就蹿上了鸿胪少卿的高位,可宋国的数着,升官升的这么快的,除了他再无第二个了。咦?罗尚官,您好象身子不大好?”

    “没事,我……我没事,你再说说,还有他的什么消息?”

    罗冬儿又惊又喜,她万没料到竟在这里听到杨浩的消息,那魂牵梦萦的人儿,虽仍远在天边,可是刹那间仿佛就站到了她的眼前,罗冬儿的两颊如同火烧,双眸放出光芒,殷切地又道。

    鄂巴多摊手道:“没了,小人就听那位柳功曹提了这么几句,瞧他那不屑的样子,恐怕这个杨浩贸然蹿升,朝中眼红的官儿大有人在,这人如此说话太也着恼,罗尚官该禀明娘娘,严辞驳斥,说不定宋廷的官儿对他趁机攻讦,这个无视我契丹国主的混帐小子,就得滚下台了。”

    罗冬儿抿了抿嘴唇,板着脸道:“你是我契丹使节,言谈之间不可弱了北国的威风,谈吐如此粗俗,口口声声小子混帐,如何能为我契丹使节,若是这样,本官可不敢保你南行。”

    鄂巴多一听财路要断了,赶紧陪笑道:“小人这不是在您面前才……,好好好,小人一定谨慎,哪怕人后,也不对宋人的官儿有所不敬就是了。”

    罗冬儿道:“这才对了,你先下去吧,这事待我禀明娘娘再说。”

    “是。”鄂巴多也不知哪里得罪她了,赶紧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罗冬儿在椅上坐了,手撑在案上托着下巴痴痴想了半晌,拈着那根簪子看了又看,时而蹙眉,时而微笑,过了半晌听见楼上一片喧哗之声,这才惊醒过来,她把簪子收进怀中,吩咐女侍把汉衣和脂粉收起,便赶上楼去,脚步轻快,如同一只年轻活泼的小牝鹿。

    “实图哩触犯神纛,依律当死,皇上,处死他吧。”楼上有些人正在咆哮着。

    耶律贤面前跪着一个侍卫,脸色惨白,伏地不动。罗冬儿提着裙裾跑上楼去,见此光景莫名其妙,便向旁边一个侍卫问道:“方才还好端端地,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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