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9 想有一技之长(五千字大章求月票)-《长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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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北都护府那边的消息最详细,说长兄受了重伤后跌入冰湖,那种情形,很难再有转机了……

    思及此,崔琅用力抓着脑后的头发,将头抵在膝盖上,有眼泪冒了出来。

    乔玉绵虽有不忍,但还是与他问了详细。

    得知是“死不见尸”,她便道:“既如此,结果如何且说不定……崔大都督本就非常人可比,定能逢凶化吉的。”

    “我也这般盼着……”崔琅几乎已是哭着道:“可长兄若无事,定会传信回家中的。”

    “或许是尚未摆脱危境,不敢贸然有动作呢?也或许,信已经在途中,很快便能送到京中了呢?”

    少女的语气不是虚无的安慰,而是在很认真地在分析着这个可能。

    “就像当初谁都不信宁宁能杀得了徐正业一样……”乔玉绵拿坚信的语气道:“在我看来,崔大都督和宁宁一样,许多我们想都想不到的事情,他们却总可以办得到,这一次,必然也是如此。”

    崔琅当真被她说动了,抬起头来看向她:“当真吗?”

    乔玉绵难得做出信心外露的神态,肯定地与他点头。

    崔琅扯出一个不太好看的笑来:“那就借乔小娘子吉言。”

    乔玉绵笑着向他递去帕子。

    崔琅犹豫了一下才敢接过来。

    二人就这样一个坐在石头上,一个坐在草地上,说起话来。

    崔琅的眼泪刚擦干不久,又冒出来。

    “……从小我便想亲近长兄,可父亲不允许,我也不敢……我觉得,长兄应当不喜欢我,看不上我。”

    “我还未长大时,长兄便偷偷离家,去了军营……每每他回来,我都只敢偷偷看着他。”

    “记忆中,长兄在家中大多时间,好似都在跪祠堂……我起先很不解,长兄究竟为何非要忤逆族中,忤逆祖父父亲,执意要在战场上拼杀……”

    “直到后来有一回,我偷听到父亲在祠堂中责问长兄究竟所图为何,长兄答,为己,为万民。”

    “父亲却怒气更甚,他指责长兄满口假仁假义,实则不忠不孝,愧对崔家列祖列宗,不配为崔家子。”崔琅不平道:“我道,父亲分明才是满心私利与偏见,他根本不配做长兄的父亲。”

    乔玉绵有些讶然:“你果真冲上前这么说了?”

    “说了。”崔琅声音一顿,“在心里说的。”

    说罢,不忘为自己正名:“我若当场说出来,此刻可就没命坐在这儿了,识时务者方为俊杰么……”

    乔玉绵意料之中地笑叹口气,点头。

    崔琅接着往下说:“其实我知道,那些族人们平日里再如何待长兄不满,却还是最看重长兄的,这些年来,崔氏借着长兄,实则在暗处也谋了不少便利……”

    “长兄当初能顺利执掌玄策军,有部分原因,是因崔家子的身份,但这个身份,也给长兄招来了许多麻烦,甚至……圣人也并非如表面看来那般信任长兄,也是因长兄姓崔的缘故。”

    “父亲之言狗屁不通,长兄根本不曾亏欠崔家什么,尤其不曾亏欠父亲。”崔琅看向荷塘对岸,又看向蔚蓝晴空:“长兄在族人眼中,永远是格格不入,一身反骨……但在我看来,那是因为,长兄生来便本不该属于崔氏,崔家试图禁锢过他,父亲更以家规族规,以孝道欲困缚他,但长兄从未妥协过。”

    长兄的坚持,历来是沉默却不可撼动的。

    “长兄这般人物,生来不属于崔家,而是属于天下。”

    “长兄从那牢笼中挣脱而出,乃是天下之幸。”崔琅眼睛微红,神态是甚少见的认真:“我阿兄真的很了不起。”

    这样了不起的长兄,这样自十二岁便隐藏身份入军营拼杀的长兄,绝不该就这样出事。

    “我近来每日早晚都要烧香……”崔琅哽咽道:“若能一命换一命,我情愿换长兄生,我死。”

    说着,又很挫败地道:“但如我这般毫无可取之处的废物,想来根本不足够拿来换长兄,老天也必不会答应这笔血亏的生意的。”

    他再不喊老天作老天爷了,因为他发现老天根本没拿他当孙子看待——若他长兄当真出事的话!

    崔琅望天,暗暗拿单方面与老天断绝“爷孙”关系作为威胁。

    “说什么傻话呢,崔大都督定会平安无事的,无需你拿命来换。”乔玉绵不赞成地道:“况且,谁说你毫无可取之处?”

    她认真道:“从前的崔六郎如何,我不知晓,也不认得,便不加以评断。可我认得的崔六郎,他待人热心真诚,豁达大方,不拘小节却又懂得照顾他人感受,实在是个很好的人。”

    崔琅听得愣住,好一会儿,才期待地问:“……还有吗?”

    乔玉绵想了想,才道:“他还很擅长与人对骂……”

    崔琅“啊?”了一声,这也算可取之处吗?

    “那些骂人的花样儿,我听都没听过。”乔玉绵轻叹气:“我就很不擅长,再是气恼,却总说不出话来,只能在心中干着急。”

    崔琅立时挺直了胸膛:“那以后我教你!”

    乔玉绵没太多信心:“可我怕是学不会……”

    崔琅便又道:“那以后谁欺负你,让你不开心了,我来帮你骂回去!”

    乔玉绵抿嘴一笑,点头。

    崔琅这才露出笑意,不禁往她的方向挪近了些,仰脸看着她,又不死心地追问:“那除了这些呢,我还有别的优点吗?”

    或是离的有些近了,乔玉绵脸颊微热,有些不自在地面向荷塘,好一会儿,才小声道:“我……我听小秋她们说你喜穿浅红,很少有男子能压得住浅红……她们都说,你生得很好看。”

    崔琅听得此言,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轻咳一声:“是还不错……”

    他嘴角上翘,难得谦虚一下:“但我们崔家这一辈,生得最好看的,还是长兄。”

    只是长兄不比他爱捯饬自己。

    乔玉绵弯了弯嘴角,属于天下人的崔大都督究竟生得多好看,她并不好奇,她最好奇的只有身侧之人的模样。

    春风掠过四下,有花朵的清甜,有青草的苦涩,有池水的潮腥,混在空气中,酿成春日的清新与蓬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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