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六章:火炉论武(下)-《藏武》
第二百三十六章:火炉论武
“师侄,残血夜改变的不仅仅是这片天地,更有天地下修习者的命运,斗门也在那一夜后差点断了传承,先贤穷尽心思改进斗门修习功法以适应天地,这才能够令斗门在这片天地下艰难维系,可人力终有穷尽,残血夜后的斗门于冥冥中被这片天地约束,天地成为斗门武者修习的桎梏。”
“斗门每一辈门人,仅有一人可感悟五行,师父当年传授我和师兄一般无二并无区分,正是受这种冥冥中的约束和桎梏,我师兄弟二人中唯有一人以感悟五行成就武者,我虽不能感悟五行成就武者,但五行修习功法,我并非不知。”
“此前,我曾得天之幸觅得机缘,但当我进入那种玄之又玄的状态之时,并未寻得师父交代的交汇之所,却对脏腑、经络、窍穴有无比清晰的观看,上、下双五行,彼此相生相克,不过因为血狼遭遇鞑子大军围攻,所以···”上官陆神色淡漠,语气平静,仿似再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心绪没有丝毫波澜和起伏。
王浑双眸瞬间变得犀利起来,锐利的目光如刀般凝视着上官陆,没有任何责备训斥的话,缓缓摇头后一切又归于平静,淡然而悠长的声音再次响起。
“清风徐来百木吐春,农户将种子播撒于土地,灌溉、施肥,等待雨水的滋养,春雨绵绵万物待发,种子得益于雨水破土而出,农户耙苗锄苗、增温保墒,确保苗木顺利吐芽;天暖雷鸣、乍寒乍暖,苗木已经起身,农户要及时中耕、施肥、灌水,保证苗木安然生长,接下来还要关注苗木的拔节、病害、雨水、灌浆、保温、花开花落等等,直到遍地秋黄,大半年的忙碌才算是有了结果,丰收之喜悦令所有人畅快。冬去春来又是新的一年,依旧是播种、施肥、灌溉、侍奉、等待、收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农户遵循世间的规则才能够喜获丰收果实,可一旦错过时节,这一年便会毫无收获空空如也,只能期待来年。夏族之祭礼既是缅怀先贤,也是庆祝当下,师侄你可明白?”
最后一句话,王浑语气看似平淡,却又无比的严厉,意味深长的眼神看向上官陆,用意不言而喻。
王浑的话语,起初上官陆还不明所以,但很快便领悟到其中的深意,农夫耕种不正合修习之理吗?感念师叔关怀之余,对于他当初的选择,依旧没有后悔之意,淡淡一笑轻声道:“师叔,武者修习,所谓机缘不过是积淀达到极致后的水到渠成,水到为人、渠成为天,究竟是人定胜天还是天威难测不得而知,可这世间事,不管是造化弄人还是天之宠儿,万事终究以人为基,我相信自己。方才师叔不也说了嘛,错过时节,只要土地还在、种子不丢,来年终究还是有机会的。”
王浑神色古怪扫了眼上官陆,没好气的说道:“哼,壁垒更厚、修习只会愈加艰难,土壤空置一年势必板实,世事无常,土地空置一年,你就能确保来年顺利播种?一年无所得,生计已成问题,又何来来年一说?一年的闲暇和等待,农户来年还会耐得住心思精心侍弄土地吗?”
“一年空无所得,因此经历荒废土地、饥饿加身、心绪慌乱等诸般磨砺,得此历练农户来年定然精心耕耘,怎会如此呢?”上官陆以无比坚定的口吻回答道。
“师侄,精心耕耘也是在来年,既然今年会错过时节,那来年呢,就一定能够及时进行耕种吗?没了口粮,肚皮子填不饱,一年的时间,会安安生生等到来年?修习、修习,与其说修的是行,不若说修的是人心。”
王浑目光从上官陆身上移开,随着最后一壶酒被方宗温好,上官陆三人眼前的酒盅同时闪现在王浑袖筒内,自酌自饮。
“人心最为复杂、多变,夏族修习武者万千,可为何所谓的大武者,先天圆满、大圆满境的武者却是寥寥无几,无他,皆在人心。”
“把式锤炼身体积蓄劲力,后游历世间感悟行意,终得天眷感悟行意,得以成就武者,从此不再是芸芸众生,成为万人艳羡得武者,三流、二流、一流,绝顶、先天一步步走上来,而为何武者越走越少呢?武者以自身供养行意种子,而自身资质、才情是有限的,可偏偏大多数武者都选择性遗忘了,盲目听从那所谓世言而舍本逐末,反而渐渐忘却自己成就武者时感悟行意的本心,陷入对力量的追逐,武道一途越走越窄,突破更是难上加难,苦苦煎熬下愈加变本加厉,追求力量开始成为唯一的目标,渐渐将本心迷失于追逐中,武者之路彻底终结,不忘初心、方得始终,何其质朴的真理,道尽武者修习的根本。”
“人生于这世间、长于这世间、也将亡于这世间,武者修习不过是人想强大己身的本源意识,力量分很多,显赫的权势、强大的武力、渊博的学识等等,武者修习不过是其中一种而已,却也是最简易、最直接、最宽容,最容得下所有人去追逐的力量。”
“武者修习追求更强、更大,不过是力量的一种极致,入眼可见之山、之水、之木、之火、之风、之土等等,以火而言,我们眼前这火炉是火、灯盏之火亦是火、燎原之火也是火,皆会给人以灼烧、炙热、烘烤的感觉,世人为何仅追求燎原之火而忽略了炉火、忘却了烛火呢?”
“播撒种子于土地,之所以能够破土而出、生根发芽,乃因它突破了大地的阻碍,有了参天的机会;接受光热的炙烤,获得参天的条件;忍受风吹雨打,有了参天的能力。倘若种子只是羡慕大树的参天之高而不顾自身条件根基,一旦狂风来临,不是被连根拔起便是自腰而折!”
“嗞···”
随着最后一盏酒液滑落入腹,一脸遗憾和不甘的王浑看向姜愧,缓声问道:“姜小子,你现在知道你的问题在哪儿了嘛?”
“前辈,我感悟行意······”
“停!”
王浑立即打断,稍显失落的说道:“老夫对你小子所感悟的行意没有兴趣,武者修习,知便知、不知便是不知,看来你还是没有明白。”本已经不愿多说的他看到上官陆那哀求的目光,这才开口提点道:“姜小子,过于追逐一极,会下意识忽略相对的极致力量,如若无法明悟,绝顶巅峰算是你的终点,先天意味着某种圆满,你可明白?”
“晚辈明白,多谢前辈的指点。”姜愧的眉头凝结成川,表情极度认真将王浑所言一句一字都刻在脑海,而对王浑的感激之情那是相当真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