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幕 危厄伏 九-《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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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钦那此时身上只穿了便装,头发也蓬乱地披在肩上,看起来颇有些狼狈。面对各大家族的族长,更似是被猫咬住了舌头般,一句话也答不上来。

    “额达他并没有说不举办大会。倒是各位长辈,何必如此心急呢?如今距离祖宗定下的期限尚有八年时间,你们此举不仅有损合罕的威严,更有损我牧云部的威严哪!”

    任谁都没能想到,本应待在自己帐内的图娅不知何时竟也来到了金帐外,将双方此前的争执全都听了个清楚。见自己的兄长陷入两难,她立刻在将炎的陪同下入帐,立于人群中不卑不亢地劝解起来。

    木赫却是一脸不屑的模样,更似因图娅的这番话而有些愠怒:

    “那么敢问公主殿下,难道钦那他几次三番地推脱回避,便是顾及了在场各家族长辈们的尊严了么?有规矩,便须得依照规矩来。忽兰台大会究竟还办不办,今日必须给我等一个交代。否则,便是数典忘祖的逆罪!”

    大庭广众之下,对方竟直呼起合罕的名字,若是放在寻常时候,早就会被以大不敬的罪名惩处,可如今整座金帐之内竟无人觉得不妥。唯有满头青丝的瘦弱女孩挺直了摇杆,同对方据理力争起来:

    “额达既然坐在了合罕的位子上,自然是明白这些的。只不过规矩由人定,当年旭木颜罕初次举办忽兰台大会时便曾说过,其目的乃是团结尽可能多的部众,聚草原之力以成万世之功,福泽我牧云后世子孙。切不可因一己之私利而勾心斗角!”

    听闻此言,木赫却冷笑了一声:

    “公主此话可就太伤人了。今日过来的,有一半皆是跟随你祖父弘吉戎马生涯的老臣。我等这样做,还不是因为担心牧云部的未来么?毕竟如今强敌环伺——”

    “您也知道如今牧云强敌环伺,正处于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候!既是如此,又为何在此时要求召开忽兰台大会?父罕他既是选中额达继承罕位,自然有他的一番道理。如今额达他刚刚即位一年多,各方法令政策更是方兴未艾,难道合罕之位频繁易主,便是对牧云部好了吗?”

    图娅说得义正辞严,令对面的木赫也不由得瞪起了双目,几乎不敢相信这样一番话竟是出自一个女子的口中。老者愣了片刻,忽然仰头大笑了三声,冲着钦那高声嘲讽起来:

    “好!你们巴克乌沁家不仅有铁重山护着,连一介女流都如此能言善辩,令人自愧弗如。不过比起钦那,这位看似柔弱的公主殿下反倒更具英主的风度与气魄。只可惜她是个女子,否则我牧云部东山再起的那一天,倒是指日可待!”

    对方说完便扭头出了帐门,甚至连一丝犹豫都没有,看来短时间内都不会再来找钦那的麻烦了。

    图娅这才长出了一口气。然而甫一放松下来,她浑身上下却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毕竟木赫所代表的勃勒兀家是牧云部中最为庞大,历史也最为悠久的一脉。若是由他带头挑事,怕是会有近半数的部众响应,很是棘手。

    谁料,自始至终都未能替自己说上几句话的钦那,此时却忽然抄起了案上早已放冷了的那碗奶酒,狠狠地朝妹妹的身上泼了过去!

    “谁让你来多事的!”

    见额达怒不可遏地吼将起来,狄人公主当场被吓得愣在了原地。然而其身边却突然跃起一道人影,只听“铛”地一声脆响,盛满奶酒的银碗被那人影挥拳凌空荡开,酒水洒了一地,碗口也顿时变了形状。

    冲上来的人正是将炎。在帐内仆从的注视下,少年人揉搓着被砸得生疼的手腕,将图娅挡在了自己身后:

    “方才若不是图娅多管闲事,木赫那老头恐怕早已逼着你召开那个什么大会了,如今你又有什么资格责怪于她!”

    如此一来,钦那也变得愈发恼怒起来:

    “大胆!木赫那边本王早已做了安排,是绝对不敢僭越的!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一条被人从南边捡回草原的丧家之犬,竟敢插手我牧云部的家事!”

    年轻的合罕指着少年的鼻子破口大骂。原本其只是想要出一出心中的恶气,谁料话音未落,却见将炎面色一变,竟是猛地向自己的怀中撞了过来!

    毫无防备的钦那从来都没有想过,对方一个南人,居然敢在合罕的金帐中动起手来,登时便被顶得失去平衡,仰面朝天倒了下去。帐幕虽然厚实,却还是经不住两个人的重量,一撞一压之下,当场破开了一道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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