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幕 初战 七-《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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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听咔嚓几声脆响,密集的铁弹直接将楼船的主桅拦腰截为了数截。主帆失去支撑,也恍若一张大网般铺天盖地朝众人头上罩将下来。

    立在甲板正中的人群见状,当即四散躲闪开去,却唯独将炎没有动。他只是盯着正朝着自己砸将下来的桅杆,抬起手按着右边眉心的那道长疤发呆。

    “快闪开!”

    千钧一发之际,是祁子隐飞身上前,将黑瞳少年自倾倒的桅杆下推了开去,方才让好友避免了脑浆迸裂的下场。二人于甲板上翻滚了数圈之后终于停下,白衣少年大口喘着粗气,从未像现在这般愤怒过:

    “将炎你疯了吗?!军中有云,海上一夜知死生。你如此冲动行事,莫非是想拉着全船将士跟你一起陪葬?”

    他按着同伴的肩膀狠狠摇晃起来,根本无法理解这个向来镇定的朋友,为何会变得如此鲁莽而不计后果。

    将炎却并没有回话,只是用手扶着额头,失神般盯着脚下的甲板。见其这副模样,祁子隐知道一时间是劝不好了,只得暂时撇下对方,转而询问起楼船的受损情况。

    而在这一切发生时,甯月就立在不远处,默默地看着一起嬉笑玩耍了多年的两位好友,纠结着,挣扎着,却不知自己能做些什么——上船前,她还以为三人彼此间应该已经淡忘了乞巧节那日发生的所有不愉快。然而此时她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愈发不认识他们了。

    只是她无论如何也不会猜到,将炎之所以会失去理智,乃是因为脑海中一段封存许久的童年记忆,正由模糊变得愈渐清晰起来。

    就在红发少女出神的瞬间,众人脚下失去了动力的楼船却猛地一震,似是随海流撞上了什么坚硬之物。很快,兵士们惊惶的呼喊声也从舰艉的方向传来:

    “触礁了!船底触礁搁浅了!”

    天怒海峡中的洋流并不规律,忽东忽西,时南时北,于礁石密集处更甚。不仅水面上浪涛澎湃,水下更是暗潮汹涌。此刻失去了主桅的楼船,瞬间便成为了海中一片无法掌控自己命运的孤叶,只能随波逐流。

    仅一次相撞,坚硬的暗礁便将本已被铁弹击伤的船底彻底撕碎了,却也暂时托住了进一步下沉的楼船。与此同时,一阵突如其来的劲风则吹散了遮挡于眼前的迷雾,让不知前途福祸的晔国将士清楚瞧见,躲藏于雾中的敌舰并非只有一艘,而是一支由数十艘大小战船组成的庞大舰队。

    那支舰队里的战船上下皆是清一色的黑,甚至连风帆都是的夜的颜色。远远看去,就仿佛是一群飘荡于海面上的幽魅。

    “那个发疯的军需官说得没错——当真是黑水的使者啊!”兵士里又有人议论了起来,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

    “子隐,他们说的黑水使者究竟是什么?”惊恐之余,甯月也不得不暂时放下心中的纠结,转而向同伴问道。

    “所谓黑水使者,是常年出海的水手间口口相传的一个故事。似乎也就在近三五年间才逐渐流行起来。据说每逢这样的大雾天气,澶瀛海中便会出现一支神秘的舰队,其船通体乌黑,船上的人也生着海蛇般狰狞的面孔,仿佛专门噬人魂魄的恶鬼一般,将无力还击的人当做自己的猎物。”

    白衣少年皱着眉头,却明显不信自己口中的这个传说。

    “所以,根本没有人真正见过这些黑水使者了?”红发少女又问。

    “千万年来,这片无边无垠的广袤海域不知吞噬了多少人的性命。出于畏惧之心而起的传说,大多当不得真。”祁子隐说着,不由得瞥了一眼不远处依然魂不守舍的将炎,“即便有人能够活着回来,那种可怖经历所带来的创伤,也是难以痊愈的。”

    “所以你觉得对面的那支舰队——”

    “我怎么觉得早已无关紧要。眼下关键的问题是,是这舰上的兵士们都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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