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页 白牧星当时是信息腺完全没发育的那类beta,混入人群中就像一滴水融入了海洋。 高级别的ao有时候过于依赖基因赐予他们的特质,反倒会忽略了来自“普通人”的危险。 只是即使这样,当时预估的成功率也只有不到三成。 他必须全神贯注,才能尽量提高成功的几率。 潜伏到第三天深夜,他终于找到一个绝佳的机会,成功刺杀了敌军首领。 当然自己也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帝国军队接应他的人赶到时,他已经几乎没有了人样。 在医疗舱里躺了三四天,才能重新站起身。 …… 白牧星不知为何在此时想起这些往事。 零零碎碎的,东一件、西一件,彼此间看上去并无关联。 只是莫名就是一同从他的记忆深处涌了上来。 他忽然有种要被什么淹没的错觉。 闭了闭眼,随即将视线移开,不再看殷夜游,而是起身朝着窗边走去,朝窗外看了两眼。 和风一起涌进来的,还有一点潮湿的水汽。 下雨了,这是一个雨夜。 天黑下来的速度总是很快,这时候天幕已经全然转为黑色。 零星的雨点落下,将空气染得湿润冷清。 顺着风打在窗棂上。 窸窸窣窣的响动。 这时,殷夜游又说话了。 声音打破了单调的雨声:“牧星,我能问一下,你是为什么不想和我结婚吗?” 白牧星回过神。 他看向殷夜游,对方仍旧规规矩矩的坐在椅子上,仰起头看他。 就是看起来有些垂头丧气的,狗狗眼湿漉漉,看着白牧星,“你是觉得我很讨厌吗?对不起,我太粘人了。” 他在论坛上看到过,过于粘人的追求者有些时候会引来反感。 但他唯独在这点上丝毫控制不住自己。 一看到白牧星,他就像被磁石吸引的负极,不自由自主地朝他靠近。 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流畅地完成了摇尾巴舔一舔躺下露肚皮这一整套流程。 他有时候也会反省。 不过仅限于反省,下次还敢。 白牧星很快回答:“不是。” 他想了想,客观地说:“虽然是很粘人,但其实挺可爱的。” 随着他这句评价,殷夜游显而易见地高兴起来。 他的心情像装载了一个调节器,而开关就捏在白牧星手里,随他把玩。 只要白牧星愿意夸一夸他,就能实现全自动摇尾巴。 不过,他随即想起自己还刚刚求婚遭拒,高兴很快就被求偶失败的悲伤压过。 他的尾巴就暂时摇不动了,可怜巴巴地问:“那是我哪里还不合格吗?不能达到你对伴侣的要求吗?” 白牧星一时没有回答。 他思索起来。 是殷夜游没有达到他的要求吗? 其实不是的。 他在结婚对象这个形象上的预设,其实一开始就是和他差不多的普通人就可以。 有基本的合格品行,并不用多么优秀。 整体来说,简而言之,是个老实beta就可以了。 个人条件上略微差一些也可以。他不看重这个。 而殷夜游,方方面面都远超过他一开始的预期。 正如他求婚时自我交底的那样,一个长相英俊、资产富足,还没有家庭纷扰的人,即使是个beta,在择偶方面也几乎称得上最顶端阶层了。 更重要的是,剥离那些外在的条件,仅仅是殷夜游本身,也是很好的人。 除了年纪小了一点,有些幼稚。 ——当然,白牧星早已经不觉得这是缺点。 年纪轻有年纪轻的优点。 或许正是因为年轻,才有着蓬勃的热情和赤诚的爱意。 就像他小时候那样,那时候的他还有余力爱慕远方的星星。 白牧星伸手将窗户关上,雨声被隔在外面。 他返身,眼睫微垂地看向殷夜游,眼角处的鸦羽沾了一些飞溅的细碎雨水,湿漉漉黏合在一起,冷意将眼角的一小块薄薄的皮肤沁得微红。 这只是极细微的一点变化,落在殷夜游眼中,这一点瑰色却如此惊心动魄。 他看着被雨水染上潮湿的白牧星,觉得他身上忽然散发出一股和雨水很相似的味道。 淡淡的。 安静且寂寥。 殷夜游忽然很想将他拢在怀里替他舔毛。 但此时他尚且没有那个资格。 关窗户的时候,白牧星将窗帘也一并拉上了。 雨水出没的夜晚总是月朗星疏,水汽凝结成的积云积蓄在一起,组成一扇无形的幕墙,将人间的夜晚和远处的星空隔开。 今夜这种状况尤其严重。 明明只是濛濛细雨,但天空只余一片漆黑涌淌,竟然连一颗星子的影子都找不到。 仅有沉闷和昏暗。 没什么好看的。 白牧星将窗帘拉的严严实实。 房间里也跟着安静下来。 白牧星说:“你还太小了,以后会遇见很多人,会有更好的选择。” 而不是和他这样一个只想种地养老、没什么志气的beta在一起。 白牧星并不是妄自菲薄,他发自内心的觉得种地这项工作很好,战士有战士的职责,种地也有种地的不可或缺,没有农民,帝国人民的每日吃食要如何保障? 职业原本就没有什么高贵与否之分。 但他同样知道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追求。 大部分人在历经许多次尝试后,才能确定自己想要的归宿。 他不能趁着对方年轻幼稚的时候,这样不负责任地答应下来。 他并不是因为殷夜游不够好才拒绝对方。 正是因为殷夜游过于好了,远远超出他的预计。 白牧星是个不喜欢让事务脱离计划的人,他自有一套自己的准则。 殷夜游噌一下站起来,试图解释:“不是的,我就是为了你才来这里的……” “……” 这是在哪里学的土味情话。 虽然白牧星自带恋爱绝缘屏障,但也被略微土到了。 他居然不合时宜地觉得殷夜游这样子有点可爱。可怜又可爱。 他说:“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抱歉,我不是一个好的友人。等我仔细想一想怎么回报你,可以吗?” 不等殷夜游再说些什么,他又说:“很晚了,我想先休息。你也回去休息吧。” 他神色平静,却带着一种浸润到骨子里的淡然的笃定。 仿佛一颗细竹,看着纤弱的一根,仿佛很轻易便被寻求之人折断,但只有亲眼见过他经历风吹霜打的人,才知晓看似中空的内心有多么坚韧。 殷夜游只好走出去。 他走到门口,虽然看着还是没精打采的,但仍旧不忘对白牧星说:“牧星,晚安。你要盖好被子,不要再生病了。” 白牧星也对他说:“晚安。” 门关上。 只剩下白牧星一个人,彻底安静下来。 静得落针可闻,每一次呼吸仿佛都要朝外扩散,消融在空气里。 白牧星就这么静静地在床边坐了一会儿。 明明才睡了一整天,但是拒绝完殷夜游,他不知怎么又觉得浑身没力气起来。 倒也不是身体上的不适,身体依旧是清爽舒快的。 只是一股空茫从更深处地方浮现出来,慢慢、慢慢地占据了他的神思。 令他不想说话,也不想移动哪怕一下。 可能是刚刚那一长串谈话耗费了太多心神吧。 他漫无边际地猜想,脑子不知道为什么有点转不动,消极怠工。 可能过了几分钟,也可能过了大概有几个小时。 白牧星躺回床上,慢慢睡着了。 他这觉睡的就没那么安稳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睁眼到了什么时候才睡着的,或者根本没有睡着,只是意识沉寂了,处在梦与现实之间的夹缝中。 又做了一个“梦”。 他在一副迷糊的情态,脸颊泛红,坐在殷夜游怀中。 天光初亮,日光将他们交叠在一起的身影照的一清二楚。 白牧星的心神一半陷在那个神志不清的躯体中,一半又清醒无比地在一旁观看着这一幕。 他甚至知道自己在做梦。不,或许不是全梦,而是一段因为发生时意志太模糊而被他不小心忘记的记忆。 白牧星想起殷夜游满脸委屈地“指责”他,夺走了他的初吻—— 白牧星:“……” 画面实在有些难以言喻。 白牧星莫名觉得身体微微发热……奇怪,人在梦中也能有感觉吗? 他有点想将视线移开,但这半梦半醒的古怪状态并不受他控制。 于是白牧星只能继续被迫观看。 将所有细节都看的一清二楚。 清晰地看到殷夜游是如何撑着臂膀,将他禁锢在怀中的。 他一身精壮的肌肉,坐在椅子上微微弯着腰、脊背发力的时候,肌肉线条透过衣衫浅浅勾勒出来,充满力量感。 白牧星开的那一半上帝视角正对着殷夜游的侧脸,日光中,男人深邃的眉眼正深深凝望着他,银色的眸中仿佛盛着一泉深谭。其下是挺直的鼻梁,微薄的唇,下颌干净利落的弧度。 这实在是一张很优越的脸。 挑不出缺点。 即使白牧星自认为对人的长相并不敏感,也自然了产生这样的认知。 白牧星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不对,他关注这个干什么。 应该关注的是—— 胆子好大,居然趁着他神志不清将他抱住。 但他还没来得及生出谴责之情,就看见那个落在殷夜游怀中的他自己,在被抱起来后,不仅没有义正言辞地将殷夜游推开,反而主动伸出一只手,像是要寻求什么支撑似的,摸索几下,握在殷夜游小臂上。 白牧星:“……” 他一瞬间失去了思考能力——如果人在梦中真的能有思考能力的话。 说来很奇怪。 他并不是防备心这么薄弱的人。 上一世,抗着天命ao临时标记的臣服力,都能保持理智,重伤艾瑞尔。 怎么会仅仅因为一场发烧,就这么毫无防备地被别人抱入怀中,成了这副任人宰割的样子? 他竟然已经对这个因为网络认识的朋友放心到了这种地步吗? 白牧星难以相信。 同时还有些茫然。 也说不清具体在茫然些什么。 似乎只是发现,殷夜游在他心中的分量,或许比他自己以为的,仍要重上那么一些。 刚从泥土中怯怯探出头不久的叶芽微微舒展,似乎是受到了阳光的蕴养,或是遭遇了一场难得的甘露,得到了足够的生长所需的营养。 叶片欢欣微悦,轻轻摇晃两下,向上抽条。 明明是很微小的动作,却在白牧星心底晃起一圈圈涟漪、晕开一层层交错的斑斓光圈。 像是正午时分垂直落下的日光,直直落入眼底,过于热烈而引发的短暂幻觉。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