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夜照九州明 一:入春雨纷纷-《圣域鸿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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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名娘子缓步从二楼走下,仪态大方。紫色纱裙簇拥着她,如瀑布般从她雪白的肌肤上铺展而下。岁月虽在她的眼角留下了些许痕迹,仍掩盖不了她的风情。楼上高挂的一盏盏长形灯笼,柔和的光如纱飘落,映照着发髻上华丽的饰物,雍容的脸庞似也在烨然发光。

    客栈的老板娘楚结芸,年前死了丈夫后就一直自己经营着这家客栈,年过三旬但风韵犹存,不仅在漓州小城,方圆百里内都颇为有名。来往客商听闻其名都想要一窥其貌,是以说小店多半客人,都是因老板娘一人而来。

    “楚娘子此言差矣,你又没问你这伙计自己的想法,怎能替他做决定。”

    说话的是单独坐在一处的痞子,他在本地多游手好闲,但每次来这里显得很规矩,至少在邱少鹄眼里是个从不欠账的合格客人。

    “考取功名,虽可一步登天,但也终究被限制在了那一个皇城里,做皇帝老儿的奴仆,又哪里有闯荡四方来的逍遥自在。世界大千,若不自己亲眼去看看,岂不一生无趣。若是运气好,能找到那传说中的世外仙岛,更是皇上都求不来的逍遥。”

    痞子摇头晃脑,对自己一番高谈阔论很是得意。

    四下人里都在起哄,纷纷要邱少鹄说自己的看法。邱少鹄还没答话,打从外面就又进来一个人影,人未到,声已至,大声嚷嚷着:“给我开个上等客房,明天我要去做大生意!”

    “呦,这不是李老板吗,又是碰到那尊财神了,客房要多少有多少,让我这伙计带你过去。”楚结芸示意邱少鹄,年轻人立刻赶上,接过李老板的大包小裹,向着二楼走去。

    突如其来的人将大家的话题打断,一时让人好生无趣。不过很快,就有人招呼着老板娘陪他们喝酒,其余食客也纷纷起哄,欢笑声再度显现。楚娘子一面应付着他们,一边不时待客之道,可以说游刃有余。邱少鹄不久也从二楼下来,听到有人叫他添酒,又忙不迭去帮忙。

    喧嚣中,夜渐深。

    已过亥时四刻,酒客走了大半。客栈快要打烊,只剩下寥寥几人还在这里。屋外雨落如涛,似乎外海有大风刮来,渐成暴雨之势。

    说书人一拍响木,说完了最后一段故事。收起了折扇,倒了杯茶润了润嗓子,起身就要离开。

    “有劳先生了,这是今日的分账。”楚结芸从今日账目中取出钱交给了说书人,这是对方应得的报酬。说书人接过几块碎银子,掂量了一下,也没看一眼,直接顺手揣在了自己的口袋,拿着自己的东西走出门外,消失在了茫茫夜幕雨后。

    “还有你的,这是今日的工钱。”又有几枚铜板交给了一旁记账的邱少鹄,邱少鹄拿过来一查,不多不少,正好十文,不由得自言自语:“才够吃一天烧饼。”

    “哈哈哈,小邱,你就知足吧。”留下不多的几个客人里,现在说话的这位明显喝高了,带着醉意毫无顾忌地说:“二十多年前朝廷南渡,把旧都和北边大好河山都扔给了定国陶家和律州蛮奴,落得只能在康京关起门来称帝的下场。但对你,这要走的路途就少了一半,盘缠也就能少准备了一半,你说,这还不算好事?”

    客人借着酒劲,越说越大声,空旷的大堂里,谁都听得到。

    正说得起劲,冷不防一道锐风铺面,带着沉重的声势。猝不及防,客人仰面倒在了椅子下,捂着嘴血流不止,地上陶瓷碗的碎片中,两颗折断的门牙清晰可见。

    “胡言乱语,该打!”一个高瘦汉子坐在不远正中的桌子上,面前却少了一个碗。对面坐着一个褴褛女子,却是一只手用链子绑着,不敢抬头。

    汉子看似消瘦,筋骨却从皮下节节暴起,一副精壮有力。脸型四四方方,皮肤黝黑,活像一块玄武岩雕琢出来的相貌,而在侧脸到脖子的地方,赫然还有一道不小的刀疤。

    看样子,这汉子是个卸甲的军士,也曾不知经历过多少血战。

    眼看着客人狼狈爬起,军士盯着人家,冷冷说:“将士在前线征战,不是为了给你这种人在后面嚼舌根的!律州蛮夷凶残嗜血,北方陶贼狡诈背叛,就算我等力战不敌,但失去的每一寸土地,都是士兵流干了最后一滴血,才无奈丢下。没有我等浴血,也没有你这安宁的半壁江山!你要是再敢胡言乱语,我饶得你,我死去的那些弟兄半夜也会找你索命!”

    军士这番话,带着无形的摄人气息,让人不寒而栗。那酒客立刻酒醒了大半,再也不敢和对方对视,马上起身连滚带爬地走了。

    “哼,浴血奋战、力战不敌,说的真是好听。”却在此时,有另一道声音敢触那军士的眉头。

    靠着门口一张桌子,坐着一个新来的工匠。他是路过这一小城找活干,锤、锯等家伙就放在地上,只是硕大的锤头和他粗糙的大手一比,都要显得小上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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