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共和国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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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并不是担心下放,而是怕别人提意见,影响身为矿长的刘存义的威信,孙成蕙出院第二天就到矿生活科上了班。一进办公室的门,同事们便纷纷叫着“孙姐”,上来和孙成蕙打招呼。都说困难和自然这对早产的双胞胎能双双活下来是奇迹。

    和孙成蕙坐对办公桌的花桂枝这时最先提起了下放的话头,说:“成蕙呀,你再歇两天嘛,这么急着上班干啥?是不是怕下放呀?下放谁也下放不到你呀!你可是咱刘矿长的太太。”

    孙成蕙笑道:“花大姐,你可别胡说!我的事和刘存义可没关系。”

    统计员小王插了上来:“是哩,下放总要下放那些不干工作的,人家孙姐年年先进,又是党员,能下放她吗?!有的人经常请病假请事假,自己的事总要别人帮他干,哼,我看这种人就该下放……”

    花桂枝马上变了脸:“哎,我说小王,你这是说谁呀?”

    小王眼皮一翻:“你管我说谁?反正我没说你。我点你花桂枝的名了么?”

    花桂枝不依不饶,冲到小王面前叫:“我看你说的就是我!整个生活科,也就是我上有老下有小,丈夫工伤,家里事多,请假多一点,我不也是没办法么?”说着说着,便照例像往常一样哭骂起来,“姑奶奶我可把话撂在这里,谁敢把我整下放,我……我就抱着炸药包和他同归于尽!”

    孙成蕙忙上前劝:“花大姐,你消消气,小王也没说你嘛。”转过身,又对小王说:“小王,花大姐的情况咱们大家都知道,她丈夫在井下出过工伤,不能干重活,她上有七十的老娘,下有三个没上学的孩子,困难太多呀!”

    花桂枝哭得更凶,更咽着,把眼泪鼻涕直往孙成蕙身上抹:“成蕙,难为你能为我说点公道话!你……你别说了,从今以后,我……我一天假也不请……”

    例行的政治学习结束后,到三号井食堂发粮时,花桂枝心神不定地扯着孙成蕙问个不休:“成蕙,下放的事你知道么?咱科都有谁?听说科里和矿上正在整下放人员名单,你家刘矿长回家说起过么?”

    孙成蕙说:“下放的事我知道,可下放谁我真不知道,存义也没和我说过。”

    花桂枝哀求道:“成蕙,你能给刘矿长捎个话不?我可真不能下放呀!孩子他爹打从出了工伤就再不能下井了,地面工工资低,计划粮也少,我要再下放了,那日子可就真没法过了!”

    孙成蕙安慰说:“花大姐,我知道你难,想必科里领导、矿上领导也知道。”

    花桂枝说:“成蕙,求你和刘矿长说说好不好?”

    孙成蕙为难地说:“花大姐,我真不好说呢,矿上的事我从没插过手。”

    说这话时,孙成蕙真不知道,他们生活科已经在她住院期间把花桂枝作为头一批下放人员报给了矿上。而花桂枝浑然不知,仍在为自己被下放的合理性不断制造根据,照样和他们刘科长吵架,还经常迟到。

    这天,刘科长捧着一本《毛**选集》,正根据矿党委的统一布置,领着大家学习《反对自由主义》,文章都念了一半了,花桂枝才吃着东西冒冒失失地进了门。

    刘科长不念了,看看手表:“花大姐,你又迟到十四分钟,我没冤枉你吧?”

    花桂枝讷讷地说:“刘科长,我……我孩子昨夜发高烧……”

    刘科长没好气地说:“你别强调了,大家谁没孩子?孙成蕙孩子比你多,五个,可孙成蕙这么多年哪天都不迟到!”

    孙成蕙当时正在打瞌睡,懵懂地抬起头:“刘科长,你叫我?”

    花桂枝发现了,马上不依不饶地叫了起来:“孙成蕙学毛选时睡觉,你当科长的咋不批评?咋就盯上我了?孙成蕙的丈夫当矿长,你就不敢,是不是?”

    孙成蕙怎么没想到花桂枝会把战火烧到她身上,看着花桂枝,不知说什么才好。

    刘科长却替孙成蕙说了:“孙成蕙就是学习时偶然打个瞌睡,也比你强多了!她的事从来没让别人干过,她团结同志,尊重领导,你呢?别的都不说了,你不服气,就把你们两人这些年的考勤表拿来,让大家看看好了!”

    花桂枝这才老实了。

    没几天,花桂枝下放的事还是透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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