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扭曲的慰藉-《大魏芳华秦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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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多的简牍搬上了阁楼,秦亮却没有再看。四扇窗户已经关闭,凉风一阵阵地从窗缝灌进来,油灯的火焰晃悠不定、阁楼里的光线忽明忽暗。也许只有到楼下去,灯光才能稳定。

    秦亮望着那盏油灯,沉默了良久。这是一盏青瓷灯,下面有个稍大的盘座,中间有陶瓷柱、支撑起了上面的小油盘,油盘里放一根灯芯,火光正在灯芯上摇曳。

    搬简牍的王康算是白忙活了。秦亮看了他一眼,开口道:“卿遇到过最难熬的日子,是什么时候?”

    王康不假思索便道:“便是君来家里看望仆时,前后几个月,在床上躺着。”

    秦亮恍然点头,“对,那阵子卿可能有点难捱。”

    王康抬起头,面对着油灯的上方,好像在看着什么,又好像只是单纯地望着,似乎看到的只是记忆里的画面。

    过了一会儿,他开口道:“神志是清醒的、人动不了。家里早已掏空,基本就是在等死。时间过得极其慢,非常煎熬,仆觉得自己不是躺了几个月,而是躺了半辈子。”

    他说话的口气平铺直叙,仿佛只是在转述一件无关自己的事。秦亮没有吭声,只是听着。

    王康停顿了一会儿,看秦亮一眼,便道,“一开始仆会整天想东想西,想各种各样的事,没事做只能想。不过是在漫长的死寂中,细尝着各种苦楚罢了。仆会想,阿母多年来就没过几天好日子,枯槁的手脚只能用垒着补丁的麻布遮掩,一到冬天便冻得瑟瑟发抖。仆离世之后,她会更悲惨,恐怕不得善终。”

    “唉!”秦亮不禁叹出一口气。

    但很奇怪的是,他在一边为王康的事难过和同情时,一边又好像得到了一丝扭曲的慰藉。毕竟秦亮现在也感觉有点难捱,听到有人比自己更惨,那自己心里那点苦、好像也变得轻巧一些了?

    这么想好像有点过分,但王康说的已是过去的事,秦亮意识到这一点、心里便坦然了不少。

    王康沉默了一会儿,他的声音继续道:“后来想了太多遍这些事,渐渐便已麻木,并且也开始明白,实在是无能为力,彼时仆已完全放弃。剩下的就只有惶恐,莫名的惶恐,无须任何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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