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三醉》


    第(1/3)页

    聂华在角落里低低地喊:老杨,你过来一下。

    杨钊本来在李松云旁边作希腊雕像状歪着头,闻言赶紧过去。

    聂华看着相机屏幕,翻着照片,低声说:宝生今天状态不对。

    杨钊不解:李老师还说他今天状态好?

    聂华摇摇头:不是说演戏,有时候,人的状态不对了,戏的状态反而好。

    杨钊依然不解。聂华又说:有时候,人眼看不出来,机器看得出来。

    杨钊一怔,聂华调了一张照片,举到他跟前。

    怕被人打扰,他们找管理处另开了一间空堂屋,早晨干净的光线从镂花格子门窗里流进来。杨钊不懂摄影,不知道聂华用了什么技术手段,拍出来和黑白的差不多。

    武生路子窄,黄金时间短,李松云建议叶宝生坚持唱丑。今天他的角色是个饱经沧桑的小老头。穿一身练功的运动服,没有戴髯口,眉宇和侧脸的纹路却深如刀刻,不用化妆,俨然和角色合二为一。

    杨钊忽然有点恐惧,看了一眼对面蹲着的叶宝生,还是浓眉大眼的小年轻。

    人眼看不出来,机器看得出来。

    陈舒义穿了水袖,拿了扇子,李松云又叫住他,嘱咐了一句什么,陈舒义躬身去听,叶宝生正好也仰起了脸。

    聂华轻轻喝了一声彩,按下了快门。

    结束时两人都一身汗,聂华陪李松云坐着,叶宝生的衣服忘记拿过来,回后台去了。陈舒义便自己到旁边的卫生间里去换。杨钊跟进去,咳了一声。陈舒义在隔间里应道:老杨?

    杨钊问:宝生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好?

    陈舒义稍稍一顿,说:前些天他家里打电话来,他妈妈肺里照出个阴影。

    杨钊“哎哟”一声:确诊了?

    不好说,年纪大了,也没办法。

    陈舒义不大背后说这些,杨钊却从他声气里听出不对,问:那现在怎么办?

    陈舒义知道他听出来了,便直说:幼莲家不大高兴,治,就是花钱,治不了,就是耗时间。

    杨钊不解:不治怎么耗时间?

    陈舒义说:他家那边的风俗,还是老一套,如果妈妈不在了,要等三年才能结婚,幼莲本来就比他大。

    杨钊说:那先领个证,不办酒,不是一样?

    陈舒义没回答。杨钊一时担心自己说错话了。

    陈舒义把挂在门上的衣服收了,拎着袋子推门出来,在水池洗着手,说:是一样,可是有些人好面子,有些人好里子,讲不通。

    杨钊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看着镜子里陈舒义垂在额前的短发,突然觉得,如果这时候聂华拿相机来拍,会不会也拍到一个不一样的陈舒义?

    他不敢想下去。

    李松云花了一年多的时间,断断续续,给陈舒义和叶宝生量身抠了三出戏。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