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救治-《流年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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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说,给他们准备了夜宵,当然很简单,就是大馍咸菜。
冯有贵说,吃不吃无所谓,要有茶喝就行了,嗓子要冒烟了。
夏永山就怪他路上废话太多,又是说又是笑又是唱的。贾文娟看出他们两个不对付,不知道什么原因,说吃的喝的都在宿舍里,泡了一大瓷缸子冷茶,就把他们带到自己小房间。
冯有贵站在门口喊了一声:“闺房吗?男人免进吧。”
“没事没事,紧急情况,连被单都没叠。”贾文娟就把当时情况说了一下。
夏永山松了一口气:“白羽凡说有救,那就没有大关系了。手术以后就带回市里去,你
是不是跟我们车子一起走?”
“连夜回去?”
这个姓夏的,就像车子是他的一样,还要在这里做人情,冯有贵很不以为然,故意夸大其词:“当然要连夜赶回去,白医生明天有手术,我这车子是偷来的,耽误了厂里面送货,我那个指挥部部长连副的都做不成了。”
虽然看见夏永山在一边翻白眼,贾文娟还是很同情开车的人,让他在自己床上睡一阵,手术起码要两三个小时,也免得回去路上不安全。她是不能马上回去的,因为父亲要她站好最后一班岗,考试的头一天才能回去。
“乖乖隆的冬,你父亲对你这么严格?”
夏永山以为冯有贵在讨好贾文娟,先把他吓退了再说:“你知道,他父亲是什么人?我们城市的一把手。军代表,军管的时候来的。”
冯有贵马上松了一口气:好好好,他们两个举止那么亲密,一副青梅竹马的模样,原来情深意长啊。这夏永山,吃着碗里霸着锅里。但是有这一个女孩制约,那自己不就更有希望了吗?马上坐到小贾的床上去了。
夏永山瞪着贾文娟,好像女孩子不好:“你让他睡你的床?”
“这有什么?我们当初步行串联,男女同学还睡一个房间哩。”
冯玉贵也觉得不好意思,说可以到车上睡。姑娘说不行,驾驶室里面睡觉睡太闷了,车厢里睡觉蚊子太多,房间点着蚊香,赶紧休息两三个小时,开车回去安全些。
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姑娘,但冯有贵还是讲风凉话:“那不是妨碍你们讲悄悄话了吗?”
姑娘很爽快地说:“我们是有悄悄话讲,当然要避着你,要去收拾苏老师的东西,放心吧,不打扰你的美梦。”
然后他们就一个人吃了两个大馍,两根萝卜条,茶缸子的茶喝了一大半。这才担心白医生没吃没喝的。夏永山说,不要紧的,医生锻炼出来了。他最长的手术站了七个半小时。不用说吃喝了,连小便都没有时间解。
医生真苦,尤其是外科医生。三个人共同感叹。然后包了两个大馍和咸萝卜,用盐水瓶子灌了一瓶子凉茶,留给医生吃,放在桌子上,冯有贵说上车的时候带着,然后往床上一倒,还对夏永山说:“好好地孔雀开屏哦。”
出了门夏永山才想起来,他说那“孔雀开屏”是什么意思想,返身回来,可是,床上已经传出了他的鼾声。
两个人到了苏老师的房间,一进门就触目惊心——床上一大摊血。贾文娟有些畏缩,在门边停住了脚步。夏永山二话不说,把被单、被子、带血的东西一卷,抱到门外去,扔到垃圾堆上,回到房间,这才打量着房间——实在是太简陋了,只有一张小床,一张办公桌子,一把椅子,床头一条板凳,上面放一个木头箱子,还有一只小皮箱。桌上堆满了书,连书架子都没有一个。
难道没有别的棉花了吗?总不能要患者躺在车厢板上吧?
贾文娟指着屋梁:“那里不是吗?”
原来过冬的棉衣、棉絮都吊在屋梁下,没有天花,岂不是夏热冬寒吗?
夏永山把桌子端过去,人站到桌子上,才把那些东西够下来。
嘿嘿贾文娟在那里收拾抽屉,把桌子零碎的东西放脸盆里,再用网兜装起来,再找绳子把书捆起来。
夏永山说,带这么多东西干嘛?只要在车厢板上铺上棉絮,让老师躺着到城里就行了。最多带几件换洗衣服。
贾文娟问:“你还想她再回来吗?”
“她不回来怎么办?难道让她残疾女儿养活吗?黑人黑户在城市里,买米都买不起。”
“假如我有办法,让老师回城去。你怎么感谢我?”
“你能让她回城?”刚问出口,夏永山一拍脑袋,想起来了,“对了,你爸是一把手,他只要发号施令,没有办不到的。”
贾文娟朝他翻了个白眼:“你以为我父亲就那么没有原则?为了一个下放老师,下令就能把她调回去?那也要找接收单位呀。”
“不通过你父亲,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你就别管了。告诉你,我父亲绝对不会开后门的,哪怕你父亲给你开后门,他都不会。要不然你都回城了,我怎么还不能回城?”
相比较而言,的确是这么回事。他找了父亲,就把董晨晨安排好了。军队干部严谨一些吧。他还没想到怎么回答,对方又问了:“言归正传,你说,我把苏老师能调回去,你怎么感谢我?”
“要我感谢干嘛?是我的老师,不也是你的老师?”
“不一样,她教了你多少年?才教我多少天?而且你跟他的女儿同学,你又不跟我同学。”
“我们以后不就同学了吗?”夏永山说。
“对,借你吉言,考上大学,我们都同学了。”
他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笑:“那,那你要我怎么感谢你?”
“你以身相许就行了。”姑娘很认真的说,毫不做作,毫不扭捏。
还当她开玩笑:“什么话?这都新社会了,还搞封建的一套。古代小姐以身相许,什么公子哥儿的也不那么说。我们还是革命青年哩。”
“不矛盾呢,革命青年心心相印,亲密接触,成家立业,归根结底,难道不是是以身相许吗?”
见她说的那么认真,联想到一贯对自己热情洋溢,也只得认真对待,千方百计找借口:“我,我可配不上你。”
“你怎么配不上我?”姑娘像复习功课那样认真,不耻下问。
夏永山不敢对视姑娘的眼睛,坐在椅子上,望着外面的夜空:“你想,你父亲是正职,我父亲是副职;你在家里是独生子女,我还有个妹妹;你的父母都是骨肉血亲;我却是一个继母;你们是革命家庭,我们家里还背着小资产阶级包袱。从来都是嫁高娶低的,我怎么配得上你?”
看他罗列了那么几条理由,姑娘有些愠怒:“你这才是封建残余。革命不分大小,恋爱不分家庭,关键是,你对我没有这份心?”
他还是想回避:“不,不能这么想,不是这么一回事……”
“怎么不是?我知道你的心在哪里?都在断胳膊的女孩子身上,你说是也不是?”
夏永山连耳根子都红了。这个丫头平常接触并不多,为什么给她看出了端倪?就说:“你不要疑心生暗鬼,我们只是同学。”
“是同学。然后又在一起学习,一起工作,一起下放,一起回城,难道都是巧合吗?”
“那个,那个也只是……也只是习惯成自然,并不是刻意的……”
“不要狡辩了!”贾文娟见他说得吞吐的,干脆打断他的话,“男子汉大丈夫要光明磊落,心里有那意思为什么不承认?是不敢吧。你肯定不敢。因为你们两个的家庭不对等,你的家庭不会允许的,就是最漂亮的姑娘也只是美人灯,能给你带来什么好处?你是一个要求进步的青年,如果因此阻碍了你的前途,成了你的绊脚石,在外面郁郁不得志,家庭生活也会笼罩着阴影,你的子孙后代都要背上包袱。还不如我们旗鼓相当,在你前进的路上助你一臂之力。”
听到这个地方,夏永山简直有些震撼了,没想到什么男女之事,谈婚论嫁的,到这个女孩子嘴里,居然说得这么坦坦荡荡,真是佩服她了。到底是家庭出身不一样,表达方式也不一样。童真真从来就是隐忍的、回避的。就是冯有珍,也只是用眼睛说话,要么十分含蓄,要么旁敲侧击,心里想些什么,外面人都不知道。
这个姑娘坦坦荡荡,说话嘎嘣脆,目光正视自己,微扬的下巴抬起,显示出女孩的无惧和骄傲。这种气质,和别的女生们完全不同,灯光笼罩着,似乎周身散放着光彩。
她有哪一点不好?要相貌有相貌,要身材有身材,还有那样过硬的家庭,要想成就自己的事业,还真是需要这样一位助手,能够助自己一飞冲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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