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宫女退休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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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是体质偏寒还是什么,    她总是手脚冰冷。从前给关贵人揉腿捏肩,    总要先用热水浸过手,然后又用香炉烘一会儿,才敢隔着衣裳碰触贵人。

    安锦南肌肤滚烫,他喜欢这种凉沁沁的感觉。

    一冷一热的两只手,握在一处只是一息之间。

    丰钰眸子猛缩,下意识就要甩脱钳制。

    “不必按了。”

    安锦南淡淡地开口,将她手指松开,    然后缓缓坐起身来。

    丰钰退后两步,    朝他微微屈膝,补足了礼数。

    安锦南扫了一眼榻前的椅子“坐。”

    这是有话要说的意思。

    丰钰点点头,挪过去坐了。

    光线在她背后,透过窗纸弱弱地渗入进来。屋中光线昏沉,他长发披散,遮住半张脸,    只余一抹微弱的光,在他幽深的眼底闪烁。

    “今年的巡盐御史人选,定下来了。”他说这话时,    一直注意着丰钰的表情。

    丰钰望着他,    沉默了两息。

    神色从意外到了然。

    段家所谋之事,    原她还不懂,    如今听他此言,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抿了抿嘴唇,    低低“嗯”了一声。

    “你不好奇,    是谁”安锦南挑了挑眉头。

    丰钰有点气闷。段家巴结安锦南的目的,正是为这消息,他愿意透露也好,瞒住也罢,直接与段家去说便是,何苦当面消遣她

    是想她如何,当面感激涕零,下跪致谢

    “我不感兴趣。”丰钰垂下眼,不软不硬地回了一句。

    安锦南见她有点气恼的样子,莫名觉得挺有意思,凌厉的眸子都跟着变得柔和起来。

    “罢了。”本就没准备透露,安锦南自己也说不清,如何就突然跃起这捉弄心思,想知道从来波澜不惊沉稳持重的人,喜悦或焦急时会有何种不一样的表现。

    嗯,似乎略失望。同时也觉自己这般,委实太过无聊了些。

    屋中气氛突然尴尬起来。安锦南抿了抿唇,想要再说点什么,视线落在丰钰沉静的面上,又觉说什么都显多余。

    默了许久。

    他不言,她亦不语。

    安锦南站起身,负过手越过她走向内室。

    丰钰跟着站起身来,听得安锦南低沉磁性的嗓音传来。

    他说“去吧。”

    她垂头曲了曲膝盖“是。”

    他背对着她,立在镂刻吉祥如意纹饰的窗下,黑发镀了一层柔和的光芒。高大身躯一如过往她见过的那些巍峨殿宇,纵她踏足其中,置身其间,亦知,中有一道永不可越的鸿沟,将低微如尘沫的她,远远隔离。

    走出安锦南的院落,丰钰才觉舒了口气。

    安锦南自未闭合的窗隙觑见她匆匆而去的背影,张开手掌,似乎适才那抹微凉的温度还遗留在掌心。

    他握紧指头,试图将那抹沁凉留住。

    崔宁适时进来,立在外间厅内躬身回报“侯爷,打点妥了,那边传话过来,丰郢已经启程。”

    丰钰接二连三地被嘉毅侯邀请,不仅丰家诸人知道,慢慢消息渗遍盛城。

    只是消息走向比较迂回,竟至许久以后,才传入侯府隔院安二太太的耳中。

    窗外桂香馥郁,窗内炕上,安二太太裴氏斜斜歪在大引枕上,身边坐着个穿道袍的婆子,炕下还陪着两个别家的太太。

    “丰家这几年虽说势大,也就是在咱们盛城这犄角旮旯的地方,丰凯且不论吧,他那弟弟是个什么东西谁人不知当面捧他两句,也是瞧他兄长面上,背着人都传他刻薄亲儿亲女。”

    说话的是炕下绣墩子上坐的妇人,穿着锦缎衣裳,满头珠翠,约莫四十来岁年纪,提及丰庆颇为不屑,续道“换做谁家,能给自己儿子娶个商户之女明摆着为钱不要脸面,为人不齿至极”

    炕上那身穿道袍的姓武,闻言笑道“不单他儿子婚事如此,他那宫里出来的闺女亦是。前儿我在观里听某家夫人说起,丰庆那填房的,还曾收过郑家的茶礼钱,要将他那大闺女说给郑英。”

    下首另一个一直没言语的李太太叹了一声“就这样的人家,能教出什么样的闺女且还不论如今他小舅子还押在大牢里头,听说犯的可不止是命案,另有旁的许多牵扯。”

    转头看向炕上的安二太太“太太,您可不能眼瞧着咱们五姑娘被带坏了名声,那丰家嘴脸难看的很,如今四处张扬说他们闺女是咱们侯府的常客。咱们侯爷向来行事公允,远避着各路官员,如今这消息一出,不少人都暗里猜测,是不是那丰家欲再进一步。”

    安二太太守寡多年,平素深居简出,甚少与人往来。屋中这三人,陈太太、李太太、武道婆乃是她的牌搭子,常常上门来与她说话解闷,谁想这几天围绕一个姓丰的姑娘,絮絮叨叨说了这许多,安二太太不自觉地蹙了蹙眉“侯爷已经不理外事许久,丰家进不进的,与我们侯爷何干旁人乱嚼舌根,你们可别跟着瞎传。”

    转头就吩咐侍婢“去把五儿喊来,说我有话吩咐”

    那李太太忙劝“太太别气,我们和太太说起这事儿,也是不想姑娘给别有用心的人骗了。那丰大姑娘我虽不识,可她家如今官司缠身,不想着避讳一二,还有闲心整日来侯府闲逛,这能是什么好人儿五姑娘再怎么聪慧过人,毕竟年小,这世道人浮于事,心眼阴沉的人可多了去了,咱们侯府又简单清明,可没见过那许多下作功夫。”

    安潇潇从屋外走来,远远就听里头几个妇人你言我语,她攥了下衣摆,垂头迈入屋内,规规矩矩行了福礼,喊“阿娘。”

    安二太太没好气地白她一眼,指着那几个妇人道“谁教你的规矩,眼瞎了吗瞧不见长辈在座”

    安潇潇勉强扯出个笑来“是,晚辈不周。请各位婶婶安。”

    众人忙让座,争先夸赞安潇潇出落得水灵。安二太太一语不发,安潇潇便不敢坐,立在炕下,垂头等她训示。

    安二太太道“如今你有幸帮着侯爷管他库房的钥匙,须得记着,这是咱们二房的脸面,可不是侯爷特别看得起一个丫头片子的缘故。”

    安潇潇脸色涨的通红,见那几个妇人垂头暗暗拿眼打量自己,羞窘的感觉像火,熊熊灼烤着她。

    “没事多带着你弟弟去侯爷院里转转,少来往些不三不四的人,没得给人抹黑了咱们侯府的颜面。”

    安潇潇如何不能承认这句,她是个未出阁的闺女,能来往什么不三不四的人当着这些人面前这样诋毁亲生女儿,她实在想不通安二太太到底是出于什么心思。

    “阿娘,我平素帮兄长打理院子,甚少外出,并没有来往什么不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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