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小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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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的医护职工内部食堂,医护人员三三两两围坐在一起吃早餐,进进出出络绎不绝。一夜酒醒,郭靖又恢复了那个郭靖,清爽利落、精神抖擞,这会儿他和同事老于还有曾经与他一同援非的曾鲤聚在一起,靠门口的一个桌子上吃着早餐。
“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吗?这样,我让郭大夫跟你说,你老婆回头的病房就是他管……”老于顾不上吃,忙忙叨叨地接电话。
老于,叫于洪波,专业擅长诊治妊娠期糖尿病和高血压等并发症,在微博和微信上,他叫“爱抱怨的鱼”,在科里,大家都叫他老于。除了抱怨,他更喜欢给人帮忙、平事,是郭靖他们科里人脉最广的万金油,认识上至朝廷,下至小民的无数朋友。为朋友两肋插刀,拿医院当交友平台,给人排队加塞,挂号住院,安排床位找专家,无所不能。在医院,总能见到这种人。
说着,他把手机塞到郭靖手里,小声对郭靖说:“我哥们,不想要处女座的孩子,看了时辰要早晨八点提前剖腹产。”
郭靖把嘴里的油条拿下来:“哎我是。对,老于打过招呼了,没问题。肯定给你照顾好。再说八九月份我们都不忙,尤其还是羊年,羊年的二八月最闲。当家长的迷信呗。”
正说着,曾鲤用手捅了他一下,郭靖顺势抬头一看,黄蓉进来了。他马上把手机塞给老于,自己起身招呼:“媳妇,媳妇——这儿呢。”
听见他的叫唤,黄蓉看了看这边,朝他们走了过来。
郭靖把老于推到一边,给黄蓉留出了个空儿:“来来,油条包子豆腐脑,茶叶蛋我都给你剥好了。拿碗扣着,你看,凉不了。”
黄蓉过来,站着,却不坐下。
“坐呀。”郭靖指着座位,笑。
“以后不要再给我买了。”黄蓉这话说得很认真,认真得让周围的一票同事都互相对视了几秒钟。
“你看,这么点活儿还怕累着我,我媳妇就是体贴。谁说急诊科的不会疼人?”郭靖略显尴尬地圆着场。
黄蓉不理会他,转身就要走向买饭的窗口,郭靖见势赶忙拉住她的胳膊:“筷子我也给你拿了,酱油醋,餐巾纸,都在这儿了。你坐下吃就得,跟我还客气。”
“不需要,我可以自己买。”她的语气有些咄咄逼人,“早饭、午饭、晚饭,都不需要,我姐夫都给我带了,营养均衡,荤素搭配,不用你再费心。”
郭靖周围的空气突然就凝结了,大伙儿略感尴尬地看着他,他死撑着脸皮对曾鲤和老于笑道:“在你们面前不好意思,我媳妇要面子。”
“谁是你媳妇?”黄蓉没好气地追着问他。
大伙儿怔住了。
“行了行了,别闹,吃饭。”郭靖轻轻拍了拍她肩膀。
黄蓉一把打掉他的手,声音更高了:“我问你呢,谁是你媳妇?”
这下,不止曾鲤和老于,餐厅里其他吃饭的人也看了过来。郭靖的声音反而小了,脸上却还笑着:“好了好了,不叫了,不叫不行吗。”
黄蓉不依不饶:“请你回答我。郭靖,谁是你媳妇?说清楚,是我吗?我告诉你,你告诉大伙儿,我不是,我是单身,听懂了吗?”
郭靖尴尬地笑:“干嘛呀,不就开玩笑吗……”
“我不欢迎你跟我开这种玩笑,你自重!”说完,黄蓉面无表情地转身走了。
大伙儿都很尴尬。郭靖没皮没脸地把没吃完的半根油条塞进嘴里:“呸,油条一凉就硬了,硌牙。”
今天是周一,一周一次的妇产科联合例会就在今天早晨。例会上,黄彩云坐在主位,老于、曾鲤等妇科大夫坐左列,郭靖等产科大夫坐右列,而郭靖坐在右列的最下首。他旁边还有一个穿着蓝边儿白大褂的进修大夫,他叫大康,因为说话结巴,所以轻易不张嘴说话。结巴有两种,一种是不停地重复一个字,还有一种是干张嘴,停顿半天才能说出一个字,而大康属于后者。
在这些就坐的大夫身后,还围站着一圈实习生,以年轻女性居多,她们脸上大多挂着刚出学校的稚嫩,实习生们人手一个小本,无时不刻都在抓紧时间地记着。
会议开得差不多了,黄彩云把本子一合:“没别的事儿的话,那就这样。”
话音一落,大伙儿纷纷起身往外走,混在人堆里正要往外走的郭靖却被黄彩云叫住了:“郭大夫留一下。”
郭靖不得已,只好逆着人流又走了回来,老于对着他眨了眨眼睛,郭靖视而不见,在底下冲他悄悄比了个数字“二”的手势。
人都走光了,黄彩云看都没看他,道:“把门关上。”
郭靖乖乖听话地过去把门关上,心里盘算着他给老于的暗示老于应该明白。他悄悄地看了一下腕表,摁下了计时器,数字从零开始,飞快转起。
“咱们开门见山吧。我希望你不要再去骚扰黄蓉……”见他并没有看自己,黄彩云有些不高兴地敲了敲会议桌,“听到我说话了吗郭靖?”
郭靖抬起头,看向她:“我能实话实说吗?”
“你要说什么?”
“是不是如果我不听话,您就要给我穿小鞋?”
没想到他会这么说,黄彩云神色一怔,有些激动地问:“你什么意思?”
“我觉得您不应该用‘骚扰’这个词。她现在是单身了,法律也允许自由恋爱,我在正大光明地追求她。”郭靖面不改色地回答。
黄彩云的脸色马上就不好看了,声音也跟着急躁了起来:“狡辩!她不同意和你交往,你再继续下去就是纠缠!”
“我知道我知道,您先别急。您喝水,咱慢慢说。”见她脸色难看,郭靖赶紧端起了她面前的茶水递给她。
黄彩云接过水,喝了一口,平复了一下情绪:“按理说,我不应该把私事带到医院里来,可我其它时间也找不着你,昨天晚上我给你打电话,你关机,怎么回事?”
郭靖耸了下肩:“公私分明,这是您的教导。在工作上,您是我上级,就算有时候的命令不靠谱,我也得听。下了班脱了白大褂,我和您就是同事,对吧?”
“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不是你的家长,管不了你工作之外的事。可我今天要明确告诉你,我是黄蓉的家长,我管得了她。”黄彩云被他气得够呛,索性摆摆手,直截了当,“说明白了对你也好。这么说吧,就算黄蓉离了婚,现在是单身,她也不会考虑你的。”
“黄主任,我斗胆说一句,人和人不一样。您这辈子除了医院和家里,基本不会去第三个地方。可我不一样。您不能老拿您那一套标准来选妹夫啊。找老公和招聘大夫是两码事啊主任。陈锋比我上进多了,不照样该出轨的时候出轨吗?”
“咚!”黄彩云气得把手里的杯子往桌子上一放。
“摔杯子他也出轨了呀。”郭靖嘟囔着。
黄彩云深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今天是说你,不是说他。我告诉你郭靖,不管陈锋怎么样,在我眼里,他在专业上依然很优秀。开诚布公地说,我就是欣赏上进的人。”
“我也很上进呀……”
黄彩云打断他:“我说话的时候你不要插嘴。你的业务能力怎么样,我最有发言权。从你实习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你很聪明,但是聪明并不代表一切。说到这儿,我可以多说几句……”
她还要继续说下去,这时候有人敲门,郭靖庆幸地看了看腕表,计时器上显示正好两分钟。果然,老于是个明白人!
黄彩云顿了顿,敲门声还在继续,她只好不耐烦地说:“谁?”
大康探头进来,一脸恭敬地看着黄彩云,他很费劲地说了个主任,后面就磕巴住了:“主任,该……”
“该查房了。我知道。”黄彩云替他把话说完。
见主任心里有谱,大康赶紧走了。大康走后,黄彩云脸色不善地盯着郭靖看了看,而后转身走了。
郭靖佯装一脸无辜,心里却暗自比了个胜利的手势。老于这招果然够狡猾,自己不来,安排大康,自保能力果真超强。
出了会议室,穿着白大褂的郭靖一路在产科病房走廊前行,曾鲤从一间病房里出来,追上他:“哎哎,丈母姐训话训得怎么样?”
“老三样,没什么新鲜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小意思。”郭靖得意洋洋地摊了摊手。
“天涯何处无芳草啊,你可真够痴情的。”
“郭靖是谁呀,侠之大者,自古英雄都这样。像你啊?朝三暮四,脚踩好几支船,你迟早得掉水里去。”
“水里有多舒服,你在岸上根本就不知道。晚上有个饭局,都是美女,有兴趣我带你一起去?”单身且英俊的曾鲤嘿嘿一笑,眉眼里都是迷人的光,引得一旁的小护士心花怒放。
郭靖没好气地白他一眼:“您请吧。我一个小住院医,还得没日没夜地查房呐。”
曾鲤嗤笑了一声,算是了结了这个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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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昏黄的夕阳温和地照射在市医院的大楼上,已经这个点了,门诊大厅里仍旧熙熙攘攘,病患络绎不绝。
前来值夜的黄蓉,一路穿过门诊大厅,正准备往急诊中心走去,却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唤住了。
“黄蓉?”叫她的,是一个穿着时尚面容姣好二十五六岁的年轻女郎。被叫住的黄蓉微微一愣,却没有丝毫停下脚步的意思,继续前行。
女郎有些急了,她放下手里的手提袋,连连叫着:“黄蓉!黄蓉!”
这下,黄蓉站住了。
女郎见她站住,连忙追到她面前,很急切也很诚恳地说:“我知道你对我有些看法,但我还是想见见你。真的。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知道你不爱听我这么说,可不管你怎么想,我觉得我还是……”
“还是不够虚伪、不够绿茶、不够装?”黄蓉接住了话头儿。
没错,这个叫住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她从小到大唯一的闺蜜——舒心,她婚姻里的第三者,前夫的地下情人。舒心本和她一样,就职于市人民医院,但自从她和陈锋的事公之于众后,就辞了职,去了一家私营医院,今天来,是收拾遗留的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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