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挑拨-《落花时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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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雅娟携集团主要人员与赵唯中一起举办宴会,欢迎宁恕入伙,其实就是趁此机会让宁恕与集团主要人员见个面,混个脸熟,以后接触办事时可以有个头绪。虽然赵唯中一口一个太后,可赵雅娟在席上是当仁不让的皇帝。

    一顿饭结束,大家在大厅里分手。作为新人,宁恕被灌得微醉,赵雅娟关切地道:“你还行吗?让唯中送你回去。”

    正说着,宁恕手机上一个电话进来,他一看是宁宥的,便按掉不接。很快,便传来短信提示。宁恕依然没接,虽然有点儿醉,却深知此事的轻重缓急,得先应付眼前的赵雅娟。他忙道:“不碍事,我妈家就在不远处,走过一条马路就是。”

    赵雅娟想起来了:“噢,你看我这记性。那路上小心点儿。”

    宁恕一边应着,一边送赵雅娟他们去坐电梯下车库,然后才自己穿过大厅回家。

    夜晚的大街还很热,路上来来往往,还有很多人,路边绿化带上甚至躺着乘凉的人。宁恕在树荫间穿梭,认真回想着刚才宴会上每个人说的每句话,尤其是赵雅娟的欢迎词。他好一会儿才想起宁宥不久前的短信,这时候,过街就到妈妈所住的小区了。宁恕皱了一下眉头,这才掏出手机来看短信。可短信一显示,宁恕从头到脚全醒了:简敏敏已取保候审。一时间,宁恕风声鹤唳,只觉得周围来来往往的黑影都是简敏敏的人,每一簇矮小灌木丛后面都埋伏着简敏敏监视的眼睛。宁恕一时想不过来,立刻发足狂奔,从车流中险险地穿过去,以百米冲刺速度飞奔入小区,又飞奔到家所在的楼梯口,累得气喘吁吁,恨不得躺倒,可还得扶着树,他警惕地向四周查看,看清周围没可疑的,才小心地走进楼道。宁恕像个私人侦探似的,走一截楼梯,靠墙壁上观察一下,再往上走一截楼梯,好不容易才看到家门。他又轻轻停住,仔细观察了会儿,没有任何响动,也没见墙壁上有任何刻画,才掏出钥匙,摸出防盗门的那把,三步两跃地跳上去,飞快开门,钻进门去。

    宁蕙儿揣着一肚子忐忑,等第一天去新公司报到的儿子回家,却等来的是飞快蹿进家门的惊慌失措的儿子。她吓得一下子从沙发里跳起来,顾不得头晕,大声问:“怎么了?怎么了?”

    宁恕关上门,靠上门背,才觉得安全。他还想调整一下呼吸,而妈妈的疑问已经逼到面前。他忙挤出一个笑容,可满脸肌肉紧张,他的笑容狰狞之极:“没,没啥,我好像喝多了。”

    宁蕙儿不肯相信:“到底怎么了?工作?”

    “没,工作没问题。”宁恕靠在门背上,渐渐缓过气来,脑子也清爽起来,看着妈妈,想了会儿,道,“刚才路上接到姐的短信,她说简敏敏取保候审了,也就是,简敏敏出来了。”

    “什么?杀人犯还能放出来?还有王法吗?”宁蕙儿大惊大叫,完全不敢相信,“你会不会看错?杀人犯怎么能放出来!啊,这么要紧的事,宥宥怎么不打你电话?一定是她打字打错了。”

    宁恕将妈妈按到沙发上坐下,接通宁宥的电话,等对方声音传来,立刻开成免提,对妈妈道:“妈你问问。”

    宁宥晚上始终挂着笑,可接到家里电话时就笑不出来了,尤其是明明来电显示是宁恕的电话,宁恕却不肯说,让妈妈开口。她就主动道:“是简敏敏出狱的事吗?是的。”

    宁蕙儿焦急地问:“简敏敏是杀人未遂啊,这样的人怎么可以保释出来?简家花钱了是吗?那我上公安局告去,我就不信!”

    “是唐叔叔的儿子。”

    宁蕙儿闻言呆了,瞪着眼睛,说不出话来。

    宁恕只能开腔:“你确信是老唐的儿子?”

    宁宥警惕地问:“你是不是想去举报唐叔叔的儿子?”

    宁蕙儿立刻挣扎着清醒过来,对着儿子低喝一声:“不行,不许举报。”

    宁恕大声道:“可是妈,我,你儿子,差点儿死在简敏敏手里。你忘了吗?不举报姓唐的,我怎么把简敏敏绳之以法?”

    宁蕙儿怔怔地看着儿子,好一会儿,坚决地道:“不行!只要是唐家做的,我们就得忍着。你要是有气,冲我来。”

    宁恕不愿忤逆妈妈。可他气闷得胸口起伏,只好冲手机里吼道:“你怎么确定是唐家干的?”

    宁宥没搭理宁恕,道:“妈,简敏敏是个疯子。你来上海吧。你整理好行李,说个时间,我让人去接你。”

    宁蕙儿道:“可是你弟弟怎么办?他才进新公司上……”

    “妈!”宁恕立刻打断妈妈的话。

    宁宥当然清楚宁恕依然想对她保密,她不能点破,争论的结果令妈妈为难,无法做出搬迁的决定。

    “妈,我这两天去打扫房子,你过来吧。”

    宁蕙儿看着儿子。而这一回,宁恕也帮腔了:“妈,我送你去上海。今晚就整理行李。”

    宁蕙儿满怀期待地看着儿子:“就是说,你也一起去?”

    宁恕想着简敏敏疯狂的脸,想着刚才狂奔回家时心里的恐惧,满脸都是冷汗,却清晰地道:“我送你去上海后就回来。我留在家里。”

    宁宥一听,就朝着天花板翻了白眼。果然,她妈妈在电话那端也表明了态度:“宥宥,那我也留在家里。我就不信没有王法。”

    宁宥只得道:“反正我把房子清理出来,你随时可以来。”

    结束电话后的宁蕙儿与宁恕两个人默默坐在沙发两头,各怀心事。宁蕙儿坐了会儿,似乎是自言自语地道:“我还想,你们两个已经够苦了,从小摊上那样的爹,起码我不能再给你们添麻烦,害你们受苦了。结果,唉,结果……”

    “妈,说什么呢?什么害不害的。”宁恕不得不将思维从简敏敏那儿转出来,“要不是你,我们怎么有今天?不过既然简敏敏出狱了,你最近还是少出去,买菜什么的,我下班带回来。等我搞清楚怎么回事再说。”

    宁蕙儿勉强点了点头,可心事重重。她担心,担心死了,唐英杰的儿子能这么有针对地做出放简敏敏出狱的事,往后还会做什么?肯定是一波比一波更强烈。宁蕙儿虽然信誓旦旦地说不去上海,可心里早想逃了,只是放不下儿子。她看着愁眉苦脸的儿子,心怀侥幸地想,儿子撑不过几天吧,简敏敏也不会让儿子撑多久,只要儿子动摇,母子立刻就可以一起去上海了,儿子在上海也一定找得到好工作,这是唯一不用愁的。

    宁恕抱着头想,究竟该怎么办?酒气趁机席卷而来,侵袭着宁恕的思考,宁恕走进卫生间打开冷水龙头,都忘了脱掉衣服,默默让冷水冲着,冲出稍微清醒的大脑。他在水帘里发誓,必须拼命工作,唯有拼命工作,才有翻身机会。

    简宏成心情上佳,几乎是吹着口哨,风卷残云般地连夜处理积压下来的工作,全无困意。他半夜零点多接到阿才哥电话时,像看到同好似的笑道:“哈哈,你也是个夜猫子啊。在上海吗?要不约个地方吃宵夜?”

    阿才哥说话有点儿大舌头,显然是喝多了:“简总,好人啊,你汇来的钱今天全部到账了,我这下可真放心了,领兄弟们出来好好洗脚、唱歌放松一下。我做融资这两年,就这笔钱借得最惊险。你说,谁不想好好做人啊,可那混账宁恕害得我前阵子茶饭不想的,要不是你出来揽下这件事,我……你知道吗?我前几天已经跟兄弟们布置好了,我说看来得为了讨还兄弟们看得起我放在我手里运作的钱再坐一回牢了。我是真打算好要二进宫了,没办法啊,我是大哥,我有责任。还好,简总,你救我了。其实我心里清楚,从法律关系上讲,你在这事上完全可以撇清不管的,谁都找不上你!我原先对你也没指望,以为你只是嘴巴说说,哄我别为难你家人。直到收到你打过来的第一笔借款,我服你了,你真是说到做到!简总,我下午一直打你电话,要亲口告诉你,钱我全收到了,可你关机了。简总,我这几天就去上海找你,你哪天在?我要好好谢你。”

    简宏成笑眯眯地听着,让阿才哥抒发完了才道:“说得我都要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谁了,哈哈。阿才哥,这件事如果不是田景野居中调停,我原先在不知道有宁恕插手时,是拿你当仇人的;要不是有田景野这几天帮我调动资金,我即使小有家财,暂时也拿不出这么一整笔钱来及时还你,谁家的流动资金都不充裕。田景野这人不声不响,可他是真兄弟。以前这么跟你说你未必信,今天我可以说了。”

    简宏成话还没说完,阿才哥就抢着道:“谁说我不信,我兄弟们都知道小田,谁都知道他是我兄弟,看见他,就等于看见我。这都不用说了。啊对了,宁恕那小子投靠本市第一富婆赵雅娟了,你得小心着了。”

    简宏成道:“我听说了,已经担心上了。宁恕不会放过我家的。”

    阿才哥踊跃地道:“先别担心,宁恕要是靠本事攀上赵雅娟,咱有办法。可要是他凭一张小白脸攀上赵雅娟,那你就真要担心了。我去打听看看。从今以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跟小田是朋友,小田这个人有良心,即使做人最倒霉时也不肯害人,我最清楚,小田的好朋友简总肯定也很好很好,我跟着小田走就是。哈哈。”

    简宏成听了哈哈大笑,仿佛也老酒喝多了,心情好生畅快,但挂断电话后一张脸便严肃了下来,立刻招呼助理给田景野发条短信:阿才哥这个人近则不逊、远则怨,得罪他万万不行。前阵子你为我家的事,立场鲜明地站在我这边,恐怕他心里对你会略有不满。我刚刚趁借款还清,他开心,就你俩的关系稍事弥补,但你还是得小心着他。

    田景野也是个夜神仙,半夜才应酬结束,开车回家。他才看到简宏成的短信,看完走出车门,被猛扑上来的阿才哥抱住。醉醺醺的阿才哥非要与田景野做两国元首见面的那种假惺惺的贴面亲吻,惊得田景野浑身不敢动弹,直呼非礼。阿才哥依然抱着田景野,环视跟他一起来的朋友,威严地说:“田总是真兄弟,我的最好兄弟。”

    田景野怔怔地想,简宏成究竟跟阿才哥说了什么啊?让阿才哥反应这么大。不过田景野已经接到提示短信,因此一味厚道地笑。

    推推搡搡间,阿才哥接到一个电话,听得眼睛滚圆,听完就满嘴酒气地凑到田景野耳朵边轻道:“我刚让人打听出来,宁恕进翱翔集团,做赵雅娟亲信,是因为他无意中捡了赵雅娟的宝贝钻戒,还交了派出所。”

    田景野大惊:“当真?这么巧?”

    阿才哥点头:“是啊,像不像以前跟我们一屋住的小骗子设的仙人跳?可据说这事千真万确,是在今晚他们欢迎宴上,赵雅娟亲口说的。”

    田景野拧眉想了想,道:“这事得弄清楚,我也去打听一下。”

    阿才哥却搂着田景野的肩膀,忍不住噗地笑了出来,拍着脑袋道:“这事怎么搞得清楚啊……”阿才哥说着,又压低声音,附耳道:“人家一对狗男女,为凑一起找个理由,你上哪儿找证据去?哈哈,傻了吧?套路,这叫套路。”

    田景野却摇头:“虽然宁恕这家伙现在鬼心思多,可我好歹是看着他长大的,小白脸他不会做的。”

    阿才哥拍拍田景野的肩膀:“你是厚道人。可这事我无论如何要搞清楚。你这么早睡什么?再喝酒去。”

    田景野只好又被阿才哥拖出去喝酒。但他心里好生嘀咕着,也全然不信捡戒指这等巧事,可所谓捡戒指背后的事实又是什么呢?他又不忍如阿才哥般毫无顾忌地猜测。

    接到阿才哥即时报信的简宏成也不信捡戒指一说,转着铅笔想,“捡戒指”一说要真是赵雅娟为了某种目的对外编出的借口,不管这目的是当狗男女,还是其他,都说明宁恕在赵雅娟面前的地位可能比较特殊,那么未来会产生什么更大的影响呢?简宏成觉得问题很严重。

    所谓纸包不住火,何况是当事人根本就没打算隐瞒,很快,宁恕拾金不昧的事迹传开了。

    宁恕上班先着手整理和检查现有的工作,再与同事开会商量下阶段工作安排,又挑灯夜战,制订计划,恨不得在一天之内就把内部工作全部理顺。被他拘住回不了家,一起工作的同事怨声连天,但一旦获知他的光荣事迹,都心痒难耐,恨不得问个究竟。有人借送晚餐进去,小心问宁恕:“宁总,老板的钻石有多大啊?”

    宁恕抬头一笑:“很大,以前没见过这么大的。你们还在?很晚了,下班吧,明天继续。我这个计划表做出来也下班。”

    同事忙笑道:“谢谢宁总。你也早点儿休息。”

    宁恕一笑,等同事走了,挂个电话给在家里待着,躲简敏敏,不敢出门,闷了一天的妈妈:“妈,我还得一个多小时才下班。经过超市带些什么回家?”

    “不用带,冰箱里的还够吃。你工作这么忙?”

    宁恕叹道:“我总得做出点儿成绩来,才好求老板帮忙。妈,回家再聊。”

    宁蕙儿也叹息:“你别太晚了,太晚小区路上就没人了,危险。”

    宁恕不禁打一个冷战,如果再次被简敏敏绑架,又是黑天黑地的,而且简敏敏肯定吸取了上次的教训,他小命还会有吗?他有伸手收拾桌面,立刻回家的冲动。可他还是忍了,忍住心中的恐惧,将鼠标点在“尽快办理容积率变更”一条上,加粗加红,然后另起一页,起草办理容积率变更的办法意见,连夜赶工,发给赵雅娟审核。

    阿才哥用一天时间,把宁恕捡戒指这件事打听得清清楚楚。他很是惊讶,事实就是这么巧。为了报答简宏成,他再度知会简宏成:“你信吗?还真是捡戒指捡出来的。”

    简宏成想了会儿,却依然坚决地道:“不信。”

    阿才哥急了:“你不信也得信,我还问了派出所那边的人,不是演戏。”

    简宏成斩钉截铁地道:“还是不信,这种巧合的概率太低。我看这件事不是宁恕,就是赵雅娟单方面策划,制造出的偶然事件。”

    阿才哥听了一拍大腿:“让我想想。简总,我得还你一笔人情债,这件事上,你看我的。”

    简宏成一愣,不知阿才哥要做什么,但想想阿才哥也做不出什么来,这种小老板还上不了赵雅娟的台面,应该不会坏他简宏成的事,便作罢。

    他招呼男助理进来:“找小童了解过了?”

    “是。童总很熟悉宁恕的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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