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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娜脆生生地提醒了一句，颤栗着，似乎是在害怕。

    他害怕穆茗跟着她，又害怕穆茗不跟着她走。

    一种很矛盾的心理，波尔沃的寄生种子，已经侵蚀了她的心智。

    “我不怪你的。”

    穆茗轻轻摇了摇头。

    艾娜似乎懂得了穆茗话中隐含的另一层意思，眸中渗出泪水，感激地看了穆茗一眼，继续往前走。

    慢慢地，浓郁的花香弥散开来，风中满是波尔沃的花粉。

    穆茗轻拂衣袖，和风在周身盘旋，构造了一道屏障，将卷来的花粉阻隔在外。

    泥泞小路的尽头，有一道粗制的篱笆围栏，这就是她的村庄。

    “大哥哥，你走吧。不要跟过来!”

    艾娜低声幽咽着，灰暗的眼眸，流出混浊的泪水。

    脆弱的人性，战胜了魔物的蛊惑。

    “没关系的，我很厉害，可以保护好自己。”

    穆茗温暖地笑了笑。

    看着那好看的笑颜，艾娜也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穆茗跟着她走进了村庄。

    遍地都是因为疫病死去的人，他们无处掩埋，甚至衣不蔽体。

    活着的人，要么因为疾病与饥饿挣扎在生死线上。

    要么，已经逐渐失去了心智，沦为了可怖的畸形怪物，啃食着死者的身体。

    隐匿的角落，可以看见堆起来的白骨。

    “就像是地狱呢。”

    穆茗喃喃地道，对艾娜说道：“这里是不是有一株非常漂亮的花？”

    “是的呢，大哥哥，你是怎么知道的？”

    “远远地就能嗅到花香，它一定很美。”

    穆茗眺望远处，墨绿与漆黑两种色彩交织在一起，构成了斑驳的魔力乱流。

    “村长说，那是天使留下的花，是能让我们摆脱噩梦，感受到幸福的花。”

    艾娜目露迷惘，喃喃地道。

    “大哥哥，你知道吗？我们这里，打了好多年的仗，死了好多人。”

    “大家都好饿，想法设法也喂不饱肚子，我已经记不清上一次吃饱饭，是在什么时候了。”

    “每一天都有人出生，每一天都有人死去。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天使吗？如果有，他会不会拯救凡人呢？”

    “我们的祈祷，他会不会听得见？”

    艾娜仰望着穆茗的脸，目露渴求。

    “有的，一定有的。”

    穆茗浅浅笑了笑，继续说道：“能带我去看看神花吗？”

    “当然可以了。”

    艾娜抹去眼泪，露出有些悲伤的笑容。

    穆茗跟在她身后，看着那些行尸走肉一般游离在村子里的人。

    他们拖着佝偻的身体，步履蹒跚地朝着波尔沃的方向走去。脸上看不到痛苦，满是愉悦与陶醉。

    期间不断有人倒下，但即便失去了呼吸，脸上也洋溢着幸福。

    他们，似乎从经受的苦难中得到了解脱。

    那么悲伤，那么幸福。

    一株巨大的嫣红花朵盛开着，花冠遮天蔽日。

    看起来像是被染红的向日葵，但是中央有一张女子的面容。

    女子的面容静谧祥和，尽显庄严妙相，就像天使。

    芬芳的花香弥散在整个村庄，村民们跪拜在它的周围，簇拥了一圈又一圈，像是朝圣的信徒。

    村民们目露狂热，五体投地，不断地作揖。

    “神眷顾着我们，为我们带来了幸福。”

    村长站在波尔沃的前面，眼窝深陷，像是一具骷髅。

    他面对着村民们，振臂高呼。

    “从此，这里将远离贫穷，远离饥饿，每个人的餐桌上，都将会有牛肉和面包。”

    即便被寄生种子夺走了大量的养分，瘦得跟干尸一样，村长说话的声音依然中气十足。

    “虚假的幸福和真实的痛苦，究竟哪一样，才是人类想要的？”

    穆茗仰起脸，看着那茂盛的花冠。

    波尔沃的眼帘低垂着，似乎在与他对视。

    天使与恶魔，静静凝望着。

    这个恶魔，是为村民们带来幸福的天使，而穆茗却要来摧毁这份幸福。

    那么，究竟谁才是天使，谁才是恶魔呢？

    “外来之人，这里不欢迎你!”

    村长见了穆茗，眼眸泛起黑色，眼眶周围扩散出黑色的植物根系。

    他已经沦为了恶魔的代言人。

    “神遗爱世人，将灼热的惩戒，施予不洁之世。”

    穆茗低声吟唱着，拔出了白露，缓缓朝着波尔沃走去。

    “将这个亵渎神明的人，赶出去。”

    村长指着穆茗，发出仇恨的呐喊。

    那些跪趴在地上的村民们，像木讷的人偶一样，目光呆滞地站起身。

    “杀了他!”

    “他要夺走我们的神，剥夺我们的幸福。”

    呆滞的面容渐渐充满了属于人类的情感，那是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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