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3 “他悬在我心上,做我的太阳和月亮。”-《银河与他的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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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卿卿被吓得差点叫出声,好在温行止眼疾手快地在她出声之前捂住了她的嘴。她顺着温行止的力道往后靠着木门,暂时充当了顶门柱,露出求救的眼神朝他摇头,示意他不要开门。

    温行止会意,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压着声音问门外的人:“谁?”

    带队教授的声音就响在门后:“温教授,是我。”

    “有事?”

    “想问问,你刚才是出来了吗?”

    居然被看见了!齐卿卿暗叫不妙,温行止确定她已经控制住情绪之后松开手,从口袋里掏出开了封的水果胡萝卜,示意她躲好后半拉开了门:“您说什么,我刚才没听清楚。”

    “你在吃东西?”

    “有点饿了。”

    带队教授如释重负地笑起来:“原来如此。对了,关于聘书的事……”

    “我正在考虑。”

    “行,那你好好考虑。”

    温行止点点头,然后一脸从容不迫地把门关上。

    他的目光对上缩在角落里的齐卿卿,只见她红着双眼像只受惊的小白兔。她有点慌乱地问:“能把灯调亮点儿吗?”他的办公室太暗了,和刚才在她脑海里不断播放着的各种惊悚片搅和在一起,简直恐怖至极,人心真是比恶鬼更难揣测。

    温行止抬手把智能照明灯的亮度调到最大,解释道:“我不喜欢太亮,所以……”

    齐卿卿猛然发觉自己只能看到他嘴唇微动,却听不到一丝声音,耳膜像是胀成了一只巨大的气球,把所有的声音都隔绝在外。她突然就慌了,下意识地去抓温行止的手,声音慌乱而无助:“你在说什么?靠近一点,我听不……”

    话还没说完,温行止就俯身靠了过来。掠过鼻尖的灼热气息还带着一丝甜味,她从未如此强烈地感觉到一个人的声音,就响在她万籁寂静的耳中,柔和而清晰。他说:“我说,我不喜欢太亮,所以一般只开一半的亮度。齐卿卿,你以后要听话一点。”

    听到了。

    齐卿卿的一颗心终于落下来,她后知后觉地“啊”了一声:“我一直……都很听你的话啊。”

    温行止细想,不置可否。

    齐卿卿以为他是不相信,反问:“不是吗?”

    他没忍住轻笑:“是。”

    这个认知让他觉得满意,像是驯服了一只又靓又烈的小野猫,它只在自己面前露出柔软的肚皮。他嘴角微弯,但几乎和他侧脸相贴的齐卿卿却没有看见。他仍然附在她耳边,低低地说:“我只是有点担心……如果再遇到什么奇怪的情况,我不在的话,你要怎么办呢?”

    这句话让齐卿卿有一刹那的失神,她后知后觉地笑道:“我还真的从来没有人想过我要怎么办。”

    五岁开始学大提琴,小小的手指因为按弦握弓而起泡长茧的时候,没有人想过她要怎么办;一个人背着巨大的琴盒上课下课,艰难地挤着地铁的时候,没有人想过她要怎么办;十七岁在一片雪白的病房里醒来,耳朵听不见任何一丝声响的时候,也从来没有人想过她要怎么办。这么多年来她习惯了在人群里扮演独立的角色,她其实能够独自应对很多尴尬或狼狈的局面,可是人潮汹涌,亿万人互相招呼之后冷漠地走过,只有眼前这个人真切地为她着想。他为她想,如果她一个人的话要怎么办?

    温行止安静地望着齐卿卿,一双秋水一般温润清澈的眸子里含着浅浅的疼惜。他没有唐突地追问深究,只是简单地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所以,你要怎么办呢?”

    齐卿卿被问倒,耍赖道:“不知道哇,总不能赖在你这儿不走吧。”

    他没搭话,只是垂下眼眸,笑意清浅地泛开。

    那一刻齐卿卿想,这个世界乱糟糟的,唯独这个人干干净净,可以悬在她心上,做她的太阳和月亮。

    2)

    传说这座天文研究所是距离宇宙奥秘最近的地方。

    它是美国第一座大型天文台,第一张月球细部照片就是人类在这里拍摄到的。它辅助无数科学家揭开了无数的宇宙奥秘,研究范围从宇宙大爆炸到追踪围绕行星的星体、研究比邻星b的宜居可能等,难以计数,科研实力获评全美最强之一。

    闭馆时间过后来访者稀少,留值的工作人员也不多,氛围相对轻松愉悦。天文台的开放区域有一间拥有五十万张玻璃底片照的储藏室,名叫普拉斯塔克,在温教授的指导下,齐卿卿尝试着把一张已经有一百年历史的底片放在电灯台下,用自己挑的一个放大镜仔细看着当年的天文学家们聚在一块做数据分析时的模样。

    “他们手里拿的卡片是什么?”齐卿卿问站在她右侧,此时正在指导另一个学生的温教授。

    他瞟了一眼底片,答:“大概率是光谱。”

    “光谱干什么用的?”听起来就觉得很复杂。

    “天文学意义上的光谱,例如恒星光谱,指的是反应构成恒星的原子中的光子被吸收或者释放的能量图谱,天文学家可以通过它准确地鉴认每一种元素。”

    从小就没有理科思维的音乐生齐卿卿开始犯晕,念叨道:“我只看过总谱、分谱、简谱、五线谱、六线谱、和弦谱……”

    “看光谱倒是很简单。”温行止一边说一边摸出手机,随意点开相册里存着的一张光谱,展示给齐卿卿看,“如果光源远离我们运动,光谱的谱线就会向红色也就是能量减弱的那一端偏移;反之,则会向蓝色也就是能量强的一段偏移。”

    “就这么简单?”

    “你想学难的自然也有,但首先得把化学元素周期表背一遍给我听。”

    “打扰了,我这就滚……”

    温行止收起手机,好整以暇地看着齐卿卿,似乎真的在等她滚一样。

    齐卿卿才不愿意干这么傻的事儿呢,面子什么的她早就不想要了。在安静地和温行止对视了三秒之后,她蹦起来跳到他身侧,为了能保持住平衡手指还下意识地扯了扯他的衣角。

    “能量超强,我变蓝了!”

    温行止看着眼前才长到他肩膀处的小姑娘,甩着马尾笑得阳光璀璨,是干净清爽的,属于夏天的元气少女。

    虽然他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但一直想忍着笑意,却在三秒之内就破功了。

    她是在说——他是她的光源。

    温行止上课非常注重实用性,针对研学营里不同层次的学生设计了不同的教学环节,把他那句“项目的重点在于天文研究所的相关科普”践行得非常彻底。众人逛完研究所的开放区域,已经把各类天文仪器认识得差不多了,雨仍没有停。在温教授遗憾地宣布观星环节不得不取消后,几个吃准了温行止会心软的学生不依不饶地说想上观星台,大有一种就算用不了那些价值连城的世界级先进望远镜,摸一摸过过瘾也好的心态。

    温行止无奈地笑道:“和一般天文馆的望远镜陈列不同,我们的望远设备是由专员管理保养的,在观测室用电脑终端进行操作使用,一般来说是摸不到的。不但用不了、摸不到,连看都看不着。现在穹顶已经关闭了,在这种天气里望远镜是绝不可能启用的——让它探出个脑袋来都不行。”

    学生们纷纷沮丧地叹气,温教授暗笑,忽然又话锋一转,说:“但是……想上观星台还是可以的。虽然看不到星空,但过把瘾也未尝不可。”

    而后一群人各自躲在伞下,拥挤着上了观星台。原本还零星洒落的雨滴,正巧就在齐卿卿钻出来后停了。温行止听不到雨滴溅落在伞面上的声音后回头看向根本不用打开伞的齐卿卿,笑问:“你难道是晴天娃娃吗?”

    齐卿卿因他的笑恍了神,一时之间忘了回答。观星台上没有亮灯,眼睛在适应了黑暗之后朝远方望去,能见到在穹顶之下散发出荧荧夜光的城市。

    学生们四散开来,拍照的拍照、看风景的看风景,各自在这方小小的天地里找寻着能够留下痕迹的方式。齐卿卿哪里也没去,就安安静静地跟在温行止身后,和他一起仰望着这片被他仰望过无数次的夜空。

    他像自言自语,又像还在上课,说:“即使今晚没有积云,但在波士顿散发出的强光影响下,我们还是见不到多少星星的——大城市的光污染使得亮度低的天体已经很难观测到。虽说肉眼观星的年代早已经过去,但黑夜被赶尽杀绝,总归是件令人悲伤的事。”

    齐卿卿想起在温行止办公室里让他把灯调亮点儿的事,脱口而出地问:“所以你才不喜欢亮光吗?”

    他像是没想到齐卿卿能这么顺利地就猜到自己的习惯,侧脸看她,声音仍然淡淡的:“我只是不那么需要亮光而已。”

    可我恰恰相反,齐卿卿想。正是因为我那么向往亮光,所以才会喜欢像神明一样慷慨地将光洒向我的你。黑夜疯狂腐败,你却一直清醒温柔,一尘不染。

    幸好明天就要走了,不然继续待在温行止身边的话,不知道会喜欢他喜欢成什么样子。

    这样想完,齐卿卿如梦初醒地望向夜空,像是从很久远的梦里惊醒过来——明天,她就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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