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冬节(3)-《青白之恪》
夜深了,金陵城的冬天昼夜温差的距离相当于一件棉袄的厚度。
一个时辰过去了。
李青白紧了紧身上的棉袄,是小婢女阿菊带给她的,想想她这段日子还是很有收获,最起码交了几个朋友,万一被赶走,拐子李应该很失望吧。
想着这些又稍微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膝盖,罚跪什么的倒也习惯了,之前偷她爹上供的贡品,免不了跪一跪,只是跪孔圣人是什么意思。大概两个多时辰以前,褚恪之靠着李青白的手清醒了片刻,凭借过人的毅力自己一步一步走出宫门,坐着马车扬尘而去,徒留她一个人孤零零地愣在原地,亏得宴会正好结束,被路过的王澄送回来,谁知刚到褚府门口就被带到孔圣人像这儿罚跪。
文兰阁内一直静悄悄,不知道是不是也静悄悄地请了大夫。
将近天亮地时候才被放出来,崔先生替她求了情。宴会上圣上点名让户部加班加点清点好账目和库存,如今正是用人的时候,李青白算盘不错,吃穿用度皆出自府内,也算半个褚府的门客,可以交给她一些无关紧要地账目进行核对。
负责管她的是仓储侍郎,腰间挂着一副金算盘,听说是褚尚书的得力干将,一手算盘打得出神入化。
后来张昱也请求崔先生,加入到核算队伍中。当时他刚好进府送节日礼,是黄石的土特产。张昱的娘亲思念儿子,愣是自己坐着马车一路南下在冬节前一天赶了过来,一同来的除了一车土特产,还有一袋碎银子和一封信,是拐子李这几个月的月钱,几乎全部给了李青白,信里让她多添置几件冬衣,家里一切安好,不用惦记。
被李言挑衅没有哭,被人下药拉到虚脱没有哭,被人冤枉坐牢没有哭,骑马受伤没有哭,跪了半夜也没有哭,为什么当张昱把这袋碎银递给她的时候,她‘哇’的一声哭了呢,就在这厢房包围的小院里,屋里就是忙碌地大小官员,她低下身抱着膝盖,埋着头哭的泣不成声:“还是…阿爹…对我好!”。张昱在一旁低头看着这一团瘦弱的身躯,心底涌出别样的滋味,成为人上人除了需要银子的支持,同样需要强大的内心。
“你…哭一哭就行了,别太久。”最后他叹气道。
厢房里陈列着四张案桌,噼里啪啦的珠子声此起彼伏,搁在现代,珠算已经成为非物质遗产。李青白已经整理好了情绪,爱不释手地抚摸了一遍这令她着迷的玩意,这光滑的身躯,这清脆的声音,这强大的能量,真真是“天运人功理不穷,有功无运也难逢。因何镇日纷纷乱?因为阴阳数不通(《红楼梦·第二十二回》)”。她和张昱一组,两人并排坐在一边,把账本摊开放在前面,两人分工明确,张昱报数并记录,李青白拨拉算盘。听着是关于粮食的进出数目,她集中注意力,耳朵跟手指同速,‘出项’减去,‘入项’加上,往往张昱报完数目,就能立马得出结果。
这是张昱第一次见李青白如此专注的模样,不是以往说话时的嬉皮笑脸和张扬跋扈,只见她微低着头,嘴里碎碎念着词,右手手背上的疤痕尽管丑的醒目,但是吸引眼球的却是灵活地不可思的三根手指——大拇指、食指和中指。
嗓子哑了或手指累了,两人就换换位置,张昱也是个不服输地,一开始速度比较慢,后来顺手后越来越快。俩人核对完一本的时候,还不到半个时辰,成功地引起了仓储侍郎地注意,分配地账目自然多了起来,两人也是仗着年轻气盛,整个假期,都泡在厢房里,核算完了所有账目的三分之二,这可是十个人的分工啊,真真是后生可畏。
尽管如此这般,李青白在开学地日子还是得到了惩罚,她被赶出了褚府,只能住宿舍,好在李言已经搬走了,之前的宿舍空了出来。崔先生说的比较委婉,读书不易,应以课业为重,住宿舍少了来回奔波地时间,可以多看些书。只是阿菊有些不舍,给她绣了三个荷包,让她换洗着用,令李青白哭笑不得。
临近年关,学院会有一次大型考试,听说是为了来年三月份圣上选拔人才做准备,但也只是听说而已。李青白心里像憋了一口气,一门心思扑在课业上,除了洗澡不方便,一切尚好。她已经习惯了早起,起了就去教室读会儿书,后来韩明加入进来,一来二去竟然带动了整个丁班的学习气氛。
她跟褚恪之的关系又回到了原点,或者说本来两人就是普通的师生关系,只是李青白单方面的把他当成了亲人。
王澄生病的时候更多了,好似专门跟这天气相克似的。李青白去看过一次,他倚在床头,盖着被子咳嗽不停。其母亲王氏心疼孩子,絮絮叨叨地说着王澄小时候有多好看,像菩萨座下的小仙童;有多聪慧,记性特别好,一学就会。王氏和王书丞两夫妻为了照顾这个体弱多病的孩子一只没再继续生养。
临走的时候,王澄总是可怜兮兮地故意东拉西扯耽误时间,她禁不住心软,在那儿住过两晚上,受到王氏的热情款待,很是让她受宠若惊。等见识到王澄的书房,更加吃惊,五花八门的书籍占据了整整四排比人高的书架。
期考结束后,张昱成了一批黑马,成功杀入甲班,李青白也不弱,挤进乙班,与褚佑兴同班,韩明涛声依旧。
就这样,日子进入古代的寒假模式。
古代过年不是在腊月二十九或三十日,而是在“腊日”,即后来的“腊八”。南北朝以后,把“腊日”移至岁末。正月初一为元旦或元日。在汉文帝时,已下令将正月十五定为元宵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