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温泉相遇-《天下第一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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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蜷了蜷身子,偎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迷迷糊糊,仿佛是在做梦,她在黑暗中不断沉浮,身子一会儿感觉很重,连动一下手指都不能,一会儿感觉很轻,一阵风便能将她吹走。
一种深深的恐惧和无助感抓住了她,她不自觉地依偎进来人的怀抱,伸手揪住他的衣衫。这个怀抱似曾熟悉,让她的心很安定,她轻叹一声,坠入无边的梦境里。
昏暗中,似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她拉回到了记忆深处,那段她曾经极力想要抹去的过往。
那是一个深秋的黄昏,夕阳已经落山,只余晚霞漫天。
白素萱身着一袭月白色锦绣骑马装,这身行头是她自己亲手做的,只为了骑马时穿。她其实才刚学会骑马,是颜夙教她的。颜夙出丽京城办事,他走之前,她还骑不稳当,在他离开这段日子,她日日都去马场习练,到如今已经骑得相当娴熟了。她从谢涤尘那里得知颜夙今日便会回来,便和父亲说要到马场去骑马。在马场,她让白绣锦引开了侍从,自个儿偷着骑马到这里来接他。
她知他每次回京都会从宣德门入城,所以沿着宣德门外的官道一直向北而去。她一直打马到了一处荒山脚下,天色渐暗,却依然不见颜夙出现。
古道寂寂,冷风幽幽,风吹野草,满眼荒芜。她双手抱臂,感觉到有些寒冷。
这时候她便有些为自己的冲动感到后悔了,她虽然穿的是男子的衣衫,但她这身形,还是能让人一眼便看出是女子,万一遇到了坏人可就不妙了。她记得这附近的山中,也偶尔有山贼出没。这么想着,她便要拨马回去,便在此时,她看到沉沉暮色中,一队人马朝着这边行来,马队中间一人,被侍从们簇拥着策马而来。
白素萱心中一阵狂喜,连城两个字方要呼出来,却狡黠一笑,纵马扬鞭向前驰去。她一边扬鞭奔驰,一边放声唱起了曲子。她的歌喉虽不是特别嘹亮,但是别有一番味道。这戏她在茶楼里听说书人唱过,这会儿便有样学样地唱了出来。她一边唱着,一边挥着鞭子,纵马从那队人马之侧奔驰过去,见那些侍从无一认出自己,反而驻马侧首朝她看着,眸光奇特诧异。她心中更觉得好笑,遂继续唱道:“到冬来风加严、雪乍晴,摘疏梅、浸古瓶,欢寻常、乐余剩。那时节、趁心性,由她娇痴、尽他怒憎,善也偏宜、恶也相称。朝至暮不转我这眼睛,孜孜觑定,端的寒忘热、饥忘饱、冻忘冷。”
唱完了最后一句,马儿恰好从侍从簇拥着的中间那人身侧掠过,她已经笃定那人是颜夙,从他身侧奔驰而过时,忽然侧首,朝着他粲然一笑,眨了眨眼。
但是,她的笑容很快就僵住了。
那人,不是颜夙。
白素萱的脸色顿时变得尴尬了起来,原本白皙如玉的脸色霎时间红到了耳根。
那被一行侍卫簇拥在中间的是一位年轻的公子,他身着一袭炫黑色袍服,模样俊美,好看的丹凤眼,配上高挺的鼻梁与棱角分明的嘴唇,俊美而性感,在淡淡的夕阳辉光里,竟让人有些不敢逼视。此时,他目光灼亮地望着她,两道墨画般的眉毛挑得高高的,神色有些忍俊不禁,有些好笑。
这会儿,倘若有个地缝儿,白素萱一定会钻进去的。
这人生得如此俊美,不会以为自己是故意来调戏他的吧。话说,自己方才确实是在调戏他,不过,她原本要调戏的是颜夙不是他。
素萱被这些侍从,以及那主人的目光看得窘得不行,最后实在受不了了,一扬鞭子怒道:“看什么看,没见过男人调戏男人吗?”
那些侍从闻言,眼珠子几乎要瞪出来了,偷眼去看自家主子,却也不敢笑。白素萱却一拨马头,在马身上又甩了一鞭子,便要回去。
就在此时,一阵呼哨忽然此起彼伏地在一侧的山坳里响起。
西天的云霞已经黯淡下去,天地间顿时暗了下来。这突如其来的呼哨声让白素萱心中一惊,手一抖,雪花马似乎也受了惊,开始尥蹶子,将素萱从马背上掀了下来。她背上还背着一把新得来的古琴,原本打算给颜夙看的,这一摔下去,她倒是没担心自己会摔疼,只担心着琴要摔坏了可怎么办。
她摔下的地方正好是黑衣男子的马匹那儿,男子朝着她张开手臂,一把将她接到了马上。白素萱坐在黑衣男子身前,倒是毫发无伤,什么也顾不上,便立刻掀开包裹看了看古琴,确定并无损坏,这才发现此起彼伏的呼哨声是山贼发出的,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几十个山贼举着火把朝着他们这边冲了过来。
白素萱心中一惊,这会儿也顾不上下马去骑她的雪花马了,何况她的马儿已经受惊跑远了。她一拉身后人的袖子,急急地说道:“快、快跑!”
身后传来男子略带磁性的低沉笑声,“方才那么威风,还要调戏在下,这会儿怎么这么没出息了?”
白素萱眼看着山贼就快到近前了,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么多山贼,你们打得过吗?”
男子低低笑道:“你说得对,那我们赶紧逃吧。”
他一拉缰绳,大喝一声驾,马儿撒开四蹄,便朝前奔去。他的侍从见状,也打马朝前奔去。
白素萱扭头看山贼还在追,一把摸到了挂在自己腰间的钱袋,当机立断,便将碎银子朝着地下撒去。
那些山贼见到有碎银撒落在地,便下马去捡拾。但数量毕竟太少,大多数人还是打马追了过来。
白素萱暗道不行,问身后男子:“你有银子吗?”
男子哼了一声,白素萱的手早已摸到了他腰间,摸出一个钱袋子,打开将里面的碎银子、铜板,还有几粒珍珠都毫不犹豫地一个个丢了下去。及至她将那钱袋子中的银两都撒光了,那些山贼也都被他们一行人落在后面了。但是,撒光了男子的钱袋子,逃过了追来的山贼,却还是没逃走,因为这些山贼本就计划好了,这里有人追赶,那里有人包抄,所以当他们逃到前面山坳时,另一拨山贼出来将他们截住了。
那男子带着十多个侍卫,不过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被几十号山贼一包围,竟然束手就擒。
一行人被带到了山上贼窝。白素萱和黑衣男子一道被押到了山贼的山寨中。
丽京周围多山,且林深山高,虽然离丽京较近,但还是经常有山贼驻扎。这贼头是个身材高大的莽汉,见到属下抢劫了一队人马,得了不少财物,心情极好。
白素萱和黑衣男子,以及侍从被押入了山贼的议事厅中,这屋子占地很大,里面并放着几张大桌,十几个山贼嬉笑着围坐在大厅内,将刚刚劫来的财物摆在大桌上。
山贼头子看着白素萱和黑衣男子,咧嘴笑道:“没想到生得还挺整齐,只可惜是中看不中用的。”
从贼头身后闪出一个女子,身着翠绿色罗裙,模样秀丽,只是从她身上传来的脂粉味太浓烈,直冲鼻子。那女人看到白素萱怀里抱着的琴,娇笑着问道:“你怀里抱着的是什么?”
白素萱抱紧了琴,并不说话,只是狠狠瞪了那女子一眼。女子咯咯笑了起来,朝着身侧的山贼一招手,立刻便有两人过来将白素萱怀里的琴夺走了。
女子打开包裹,看到白素萱的琴,勾唇笑了,“原来是琴,老娘我好久没弹琴了。大家想不想听我弹琴?”
山贼们连声叫好,女子命人摆上琴案,跪在毡毯上,开始调弦弹奏。
断断续续、时高时低的琴音在屋内回响了起来。真的不是一般的难听,简直是五音不全。有时候一个音上去了,却又忽然中断了,撩拨得人想发疯。
白素萱想捂住耳朵不听,无奈那琴音还是不断地钻进耳中。
女子弹奏了一会儿,不见叫好声,冷声说道:“怎么,我弹得不好吗?”
“好!娘子弹得极好,听得我都忘记称赞了。”山贼头子忙高声说道,其余山贼闻言也随声附和,一片叫好声。
原来这女子是山贼头子的压寨夫人,这山贼头子显然是个粗人,对于琴曲更是一窍不通,一味地顺着自家娘子的话头。
山贼娘子在众人的夸赞声中笑得花枝乱颤,伸指在琴弦上拨弄了几下,空灵清越如空谷流泉般的琴音便逸了出来,她啧啧道:“这琴确实好,琴音清越。既然你们都爱听,老娘就为你们再弹奏一曲。”
山贼娘子说着,便伸指抚在琴弦上,轻拢慢捻,开始弹奏。
绿杨芳草长亭路,年少抛人容易老。
楼头残梦五更钟,花底离愁三月雨。
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
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她一边弹奏,一边放声歌唱。她的歌喉还是不错的,但是很显然,她唱艳曲唱习惯了,每一句的尾音撩人,生生将一首相思的曲子唱成了艳俗的曲子,再加上她弹奏的曲子断断续续音调不准,让人听得心中直发毛。
素萱忍不住捂住了耳朵。
倘若她弹奏别的曲子也罢了,偏偏弹奏的这首曲子恰巧是她作的。这首《木兰花》是颜夙走后,她为了寄托思念才作的,这曲子里面饱含了她一腔女儿的浓烈情思。如今竟被这个女子如此糟蹋,就好似践踏了她和颜夙之间的感情一般,她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黑衣男子看到她捂住了耳朵,唇角忍不住翘了起来,漾出绚烂的笑意。
折磨人的琴音终于停止,山贼娘子轻轻叹息一声,大约也知晓自己弹得不太好,皱眉道:“这破琴害得我总是跑调。”
众山贼迫于山贼头子及其夫人的淫威,纷纷夸弹得不错,但脸上的表情实在不敢恭维。只那位黑衣男子唇角含笑,语带讥诮地问道:“不知夫人演奏的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山贼娘子得意地一扬眉,“这首曲子你们也没听说过?”她扫了一眼黑衣男子的衣衫,见他衣衫虽然华贵,但却带着仆仆风尘,遂咯咯笑道,“也怪不得他们劫了你,看来你是从外地来的。这首曲子是闻名天下的才女白素萱的新作《木兰花》,整个丽京城都在传唱。”
黑衣男子闻言一愣,随即仰首大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白素萱?闻名天下的才女?我还当她如何了不起,原来她便是以作这种曲子闻名的啊!哎哟,笑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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