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牡丹示情-《天下第一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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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颜闵若有所思地颔首,眸中闪耀着一丝遗憾之色。

    秦玖放下琉璃盏,笑吟吟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何况严王还是一位多情男儿,自然是真心了。只不过,看样子,苏小姐似乎对严王无意呢!我怎么听说,安陵王似乎很喜欢苏小姐?”

    颜闵听了,眉间隐现一丝郁色,他放下酒盏道:“这本王也听说了。老二这些年清心寡欲,没见喜欢过谁。如今竟恋上了苏挽香。本王倒是情愿苏小姐跟了皇叔,也千万别跟了老二。”

    秦玖自然知晓颜闵为何会如此说。

    苏相苏青原本就和安陵王颜夙走得比较近,倘若颜夙再和苏家结亲,自然更是亲上加亲,对颜闵更加不利。但若苏家和颜聿结亲的话,便对他影响不大。

    “殿下不必担心,以我看来,苏小姐花落谁家,只怕还很难说呢!就让严王和安陵王去争吧,说不定,最后得利的……”秦玖说到这里止住了话头,拈了一块糕点放在了口中。

    秦玖虽未说完,颜闵也立刻会意。倘若两人谁都争不下,而他若是早一点登得大宝,或许,他也有机会。思及此,颜闵忍不住站起身来,在木棚内来回走动起来。

    “多谢殿下款待,严王那些牡丹花怪好看的,小女子想过去看看。顺便为严王出出主意,不能让严王泄了气才是。”秦玖慢悠悠说道。

    颜闵闻言大喜,大步将秦玖送了出去,压低声音道:“有劳九爷了。”他从秦玖话中听出来秦玖有意帮他,自然欣喜万分。

    秦玖微笑颔首,离开了颜闵的木棚。

    颜聿的木棚实在太好寻了,秦玖很快便找到了。只因为颜聿的那四个大美人正在棚外伫立着,一色的绿衣,很亮眼。木棚前的帐幔此时是垂下来的,想必苏挽香演奏完了,颜聿觉得接下来也没什么可看了吧!

    秦玖抱着黄毛在门前站定,榴莲忙上前说道:“我家九爷要见严王,还请四位姐姐通报一声。”

    貂蝉瞥了榴莲一眼,捂着嘴笑道:“姐姐?谁是你的姐姐呀?玉环,我们何时有这么一个傻弟弟了,我怎么不知道。”

    玉环温柔地浅浅笑道:“我也不记得有这么一个弟弟。”

    西施冷声道:“我家王爷今日没空,九爷还是改日再来吧。”

    昭君蹙眉,淡淡道:“想必秦门主找王爷确实有事,貂蝉,还是去通报声吧。”

    看来昭君是这四个侍女之首,貂蝉闻言,朝着榴莲做了个鬼脸,掀开帘幕进去通报了。片刻后,貂蝉走了出来,冷声道:“我家王爷有请,不过只请九爷一人进去。”

    枇杷闻言皱眉,有些担忧地望向秦玖。秦玖笑道:“无事,不必担心。”

    秦玖掀开垂挂在木棚大门的锦绣帐幔,里面竟还有一层厚厚的棉帘。她再掀开厚重的棉帘,入眼处,是大片盛开的牡丹。

    在光线黯淡的木棚内,悄然绽放,仿佛一幅绚烂的织锦。

    猩红、茭白、姚黄、墨青、明紫、碧绿、淡粉。不同的颜色,层叠的花瓣,重叠相映,绽放在桌案上、毡毯上、卧榻上、颜聿的怀里、颜聿的手畔、颜聿的唇边……

    秦玖是好不容易才从花海中看到颜聿的。

    他其实就侧卧在木棚当中铺着的厚厚的手织毡毯上,怀里抱着一盆“绿香球”,手边放着一盆“青龙卧墨池”,紧擦着脸侧放着一盆“夜光白”。

    一枚白玉簪斜斜坠落在他微微敞开的衣领上,长发散落在肩头,被秦玖带进来的风撩起,他却浑然不觉。

    牡丹花是美的,比花更美的,是人。

    那人侧卧在那里,秦玖进来,他连睫毛都没抬一下,只是凝视着他面前那一株夜光白,那目光很深情,就如同在看着他最爱的女子。

    那株夜光白开在颜色娇艳的花海中,显得格外的清高寂寥。

    颜聿手中斜握着一尊雪白的云瓷杯,杯中盛放着嫣红的酒液。他睫毛低垂,看不清眸中的神色。但是他全身上下散发的颓废与寂寥,却是那样明显,令秦玖想要忽略都不能。

    这木棚内比之颜闵那里要暖和多了,显然是为了给这几盆牡丹保暖。在棚内的每一个角落里,都放着火炭盆,里面上好的木炭噼啪燃烧。秦玖本能地想要离火盆远一点,可是这狭小的棚内,正当中躺着的这人和那些花占据了整个空间,秦玖一时无法下脚。

    “王爷可真有闲情逸致。”秦玖缓缓开口道。

    颜聿懒懒瞥了她一眼,手中的云瓷杯倾斜,酒液竟浇在了花盆里。

    秦玖微微有些吃惊,颜聿竟用酒来浇花?!

    花如何承受得住?

    她向前再走了两步,从空气中弥漫的淡淡酒香,认出颜聿饮的酒是“相思”,由红豆酿成。据说,相思有多浓,这酒便能有多烈。秦玖曾经饮过,醉了好久。其实就算不是烈酒,也不可以用来浇花的。

    “王爷对这些牡丹花倒真是用心,只是,用相思来浇它们,怕是它们承受不住吧!”秦玖悠然道。

    颜聿懒懒瞥了秦玖一眼,勾唇一笑,“九爷来找本王有何事,莫不是想念本王了?”他口中调侃着,手下却不停,自顾自地斟酒、饮酒、浇花。

    他的语气是邪邪的,笑容是懒懒的,眸光是魅惑的,说出的话是无耻的。

    秦玖完全怀疑方才看到的那个颓废寂寥的他,只是自己的错觉,绝对是错觉。她挪动脚步,走到放着一盆状元红的卧榻上坐下,深情万分地说道:“是啊,自上次一别,我就开始思念王爷。相思难熬,就忍不住过来瞧瞧王爷。”对付颜聿这种无耻之人,就是比他更无耻,秦玖只恨以前自己不懂这个道理。

    颜聿从毡毯上盘膝坐起,唇角勾起不羁的笑意。他抬手从桌案上提起酒壶,这次却并未斟到酒杯中,而是从酒壶中直接浇到了花盆中。夜光白、绿香球、葛巾、姚黄……最后到了秦玖怀里这株状元红。

    秦玖几乎可以看得出,这些花,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下去。她实在不解,颜聿为何要用酒浇花,这无疑是在给花浇灌毒药。

    “王爷,这是为何?牡丹花浇酒,可要枯死的。”秦玖捧着状元红浅笑着问道。

    “若不能博佳人一笑,要它们又有何用?”颜聿懒懒说道,唇畔邪魅不羁的笑意更炽,只是狭长冷魅的眸中,寒光如刃划过。

    “不过,九爷若是喜欢,这盆状元红倒可以为九爷留下。”颜聿斜睨着秦玖,深情地说道:“九爷你真是太美了,比这盆花都要美,这盆状元红倒是和九爷很配。”

    倘若是以前的秦玖,为了保住这一盆状元红,只怕就将这盆花留下了,如今的她,不会!

    秦玖捧着开得正盛的火红色牡丹花,嫣然一笑,也深情地说道:“我从不喜花花草草的。王爷不必为了我留下。王爷待我真是太好了。其实王爷才是最美的,这盆青龙卧墨池也及不上王爷万分之一的风采。”

    颜聿眯眼望着秦玖,薄唇勾出完美如雕琢的笑意。

    秦玖却感觉有些冷。要收集这些牡丹,再在暖棚中侍养,不知会费多少财力心力和时日。如今,颜聿说不要就不要了,倒真是舍得下。一旦不喜,便立即毁去。只是,他真的是因为苏挽香没有收下而迁怒这些牡丹吗?

    秦玖眼睁睁地看着颜聿抬手,将酒壶中剩余的酒液尽数倒在了她怀中这盆状元红中。最后,颜聿摇摇酒壶,再也倒不出一滴酒液了,他举起酒壶便狠狠掷了出去。

    酒壶在空中划起一道弧线,恰巧扔在了屋角的火盆中,细白瓷的酒壶哐当一声碎在了火盆里。碎片和火炭的碎屑四溅开了,有火星溅到了秦玖如云般低垂的衣袖上。

    秦玖脸色忽白,不动声色地拂了拂衣袖,熄灭了火星,但锦袖上还是留下了一个个烧灼的细小窟窿。

    颜聿回身发现,戏谑地挑眉道:“九爷可真是艳光四射,连火星都喜欢九爷。”

    秦玖叹了一口气,浅浅笑道:“只可惜我的衣袖承受不住这样的喜欢,瞧,烧坏了,王爷要如何来赔?”秦玖抬起手,水红色的宽袖垂落而下,如绢画般美丽。只是,这美丽此时却被那几个或大或小的窟窿破坏了。

    颜聿慵懒地抱胸而立,一双墨黑长眸肆无忌惮地打量着秦玖的宽袖,唇畔勾起一抹似笑非笑。深黑如渊的眸底,却又有着睥睨天下的不以为然。

    “难不成九爷也要本王身上的衣衫来赔?本王可是与夙儿不同,巴不得九爷将本王剥光呢!”那一夜,秦玖在天一街剥去了颜夙身上的衣衫这件事,早已传到了颜聿耳中。这也是他对秦玖有些兴趣的原因。这个世上,敢这样戏弄颜夙的人,并不多见。

    “我哪里敢要王爷身上的衣衫,我只想……”秦玖嘴角渐渐绽放出一抹隐秘的笑意,目光流转,凝注在颜聿身后衣架上。

    衣架上挂着的,是苏挽香方才用来罩夜光白的那件风氅。皎白如月的衣,上面镶着纯白色狐狸毛边,纯净而华贵。

    颜聿的目光从风氅上掠过,马上了就领会了秦玖未曾说完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他悠悠道:“这件风氅,不行!”

    他抬手将风氅取了下来,搭在手臂上,伸出修长的手指从风氅上一点点缓缓抚过,眸底划过一丝幽光,他托着风氅慢慢走近屋角的炭盆边,蓦然松手,那件风氅如同方才的细白瓷酒壶一般,落到了炭火盆中。火盆上方,腾起一股青烟,火盆中的火舌吞吐着变大,摇曳着在风氅上添了一个大窟窿。

    秦玖再也未料到颜聿会舍得将苏挽香的风氅扔到火盆里,很是意外。

    颜聿在火盆前倾下身,秦玖以为他终舍不得要将风氅拿起来。不想,他竟是将未曾燃着的边角全都拨到了盆中。炭火的光芒照进他的眸中,他慵懒的眸子宛若一面镜子,照出了繁花落尽时的苍凉。

    不过片刻工夫,那件风氅便化为了灰烬。

    秦玖眉头蹙了蹙,勾唇笑道:“王爷这是为何?我可没说要用苏小姐这件风氅来赔。就算是我想要,王爷若是不给,我能有什么法子,难不成我还和王爷抢不成?好端端的衣服,就这么烧了,怪可惜的!”

    颜聿眯眼,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讥诮,“不过一件衣服,有什么怪可惜的。九爷若是想要,司织坊还不是任由你做。那数十件的芍药衣你都做了,还有什么衣衫不能做!”

    颜聿方才在高台上为苏挽香送牡丹时,只怕看到了下面人群中那些身着芍药衣的女子。只是秦玖未曾想到,颜聿竟这么快便知悉那些芍药衣是自己做的了。

    秦玖心中微微一凛,唇角却漾起一抹醉人的浅笑,“原来王爷已经知道那些芍药衣是我做的了。其实,我这样做,都是为了帮助王爷的。上元节那一夜,王爷以烟花示情,那份痴情真是感天动地。所以,我自从知悉安陵王要送苏小姐芍药衣后,就在想着如何助王爷一臂之力。”

    颜聿挑眉,像是听到最可笑的笑话,忍不住长笑出声。片刻后,唇边笑容忽凝,虽依然抱胸恣意地打量着秦玖,只一双魅眸却如冰霜般冰冷。

    “一直以来,本王一直以为自己是最无耻之人,却未曾想到,遇到九爷是小巫见大巫了。九爷对皇侄有兴趣,想要阻断苏小姐与夙儿的姻缘,直说无妨,何必拿本王来当挡箭牌!”颜聿懒懒说道,唇角浮起一丝鄙薄。

    秦玖有些不解。

    将送给苏挽香的牡丹花浇灌了酒水弄死,将苏挽香的风氅烧毁。这匪夷所思的举动,像是颜聿做的,因他做事向来令人难以理解。可倘若他真的喜欢苏挽香,怎么会舍得呢?可是说他不喜欢苏挽香,却又不像!

    秦玖怅惘一叹,俯身从怀里的花盆里拾起了一片花瓣,这株状元红的花瓣开始枯萎,已经开始凋零了。她拈着夭红的花瓣,美眸流转道:“既然王爷这么说,那我就承认了吧。我确实对安陵王有意。只可惜,我们天宸宗支持的却是康阳王,而安陵王又这么喜欢苏小姐。要靠我一个人之力,怕是难以讨得安陵王欢心。恰好王爷又这么喜欢苏小姐,我们联手,各得所喜,不是一举两得之事吗?”

    颜聿眼眸倏然眯起,他走到卧榻一侧坐下,语气漠然地说道:“本王喜欢苏小姐不假。可谁告诉你,喜欢就一定要娶回来呢?有时,或许放手,她会更幸福。”

    秦玖听到颜聿这句话,无比震惊!

    放手!

    原来,他烧掉风氅,浇死牡丹,只因为他是有放手之心了。

    好一个放手啊!

    如今,为了苏挽香,他终于懂得,何为放手,何为成全了!倘若当年,他也能放手,她也不至于落到今日这般田地!

    颜聿说完,便端起案上酒坛,径直将酒液倒入云杯中,仰面饮尽,凑近秦玖身侧,眸光肆意轻慢自秦玖朱颜上掠过,语气忽又变得慵懒轻佻,“九爷如此花容月貌,何必去喜欢夙儿那个不解风情的冰块,不如,我们两人凑作一对如何?”他端起酒坛,又倒了一杯酒,送到了秦玖唇边。

    秦玖浅浅笑道:“我倒不介意和王爷凑成对,只是,王爷真确定要放手吗?不怕日后后悔吗?我怎么觉得,苏小姐并非喜欢安陵王。”

    颜聿笑了笑,神色平静,只是眸中却有暗彩华光闪过。

    “九爷此话从何得来?”他静静问道。

    便在此时,就听外面侍立的昭君低声禀告道:“王爷,昭平公主上台了!”

    秦玖这才意识到,在她和颜聿说话这工夫,已经有好几个人登台演奏了,这会儿终于轮到昭平了。

    颜聿并不答昭君的话,他的心意不在这里,他还在回味秦玖方才那句话,见秦玖不语,眉头不动声色地挑了挑,漫不经心地再问秦玖,“九爷方才那句话,从何而来?”

    秦玖柔柔而笑,慢慢说道:“只是凭我们女子的感觉。”其实秦玖哪里知晓苏挽香喜不喜欢颜夙?但她心中却明白,要令颜聿相信,长篇大论反而更令他起疑。她若说出个事情证明苏挽香不喜欢颜夙,反倒也会被颜聿驳倒。

    唯有这一句模棱两可的——女子的感觉,最是有效。因颜聿是男子,他没有女子的感觉。

    果然,颜聿微微皱眉,沉默不语。片刻后,他命昭君等人将遮得严严实实的门帘尽数掀开,用钩子挂好。

    门帘一打开,便看到外面斗乐的高台上,昭平公主颜水璇翩然而立。

    昭平穿的衣裙,正是秦玖送的那件芍药衣。

    这件芍药衣和苏挽香那件布料虽不同,看上去倒一模一样。只不过,因为人不同,所穿出来的风韵也不同。

    苏挽香偏于瘦弱,罗裙在她身上比较飘逸。

    昭平比较窈窕,衣衫穿在她身上极是曼妙,更显风姿绰约。而且,细看就会发现,昭平这件芍药衣上的芍药似乎更逼真,一阵风吹,会让人产生衣裙上的芍药花正在随风摇曳的错觉。

    颜聿的视线掠过昭平身上的芍药衣,眉头跳了跳,眸底掠过一道异芒,他偏头望向秦玖,散漫地说道:“这也是九爷的杰作吧?!”不是询问的语气,而是肯定的语气。

    秦玖浅笑道:“难不成安陵王就不能也送公主殿下一件衣裙吗?”

    “会,只是不会送这件。”颜聿魅惑逼人的目光在秦玖脸上流转一圈,冷嘲道,“九爷倒真是用心了。”

    “谢王爷夸赞!”秦玖厚颜无耻地答道。

    昭平这一现身,台下的人们都有些意外。

    大煜皇朝出过不少公主,只是大多都刁蛮任性,高傲跋扈,娶了公主的人大多被践踏折磨。而到了这一代,庆帝却只得昭平一女。虽也极受宠,生得也极美貌,但难得的是,性子温柔娴静,没有一丝跋扈之气。昭平公主如今虽独身,毕竟曾嫁过谢涤尘,已不是未嫁女子。但这并不影响一些年轻的贵胄男子对她渴慕。只是,她自从和谢涤尘和离后,这三年来,鲜在外露面。今日,难得露面的昭平公主竟然出现在祈雪节上,自然令人振奋。

    昭平公主并不多言,而是从袖中掏出一支竹笛,开始吹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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