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伤透芳心-《江北女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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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夏日渐深,天气越发酷热难当,辰年每日的运功逼毒时间也越加难熬。其实从第十几日起,辰年便已无毒血可吐,可朝阳子就是不肯放松要求,非得盯着她在日头底下坐足一个时辰才肯罢休。

    辰年恼恨至极,偏又无计可施,她有心不听朝阳子的话,可只要耽误了半刻工夫运功逼毒,身上定会有几处穴道隐隐作痛。她不敢真拿自己的小命去和朝阳子赌气,只能老实地听话晒太阳去,然后看着树荫底下朝阳子那小人得志的样,恨不得哪天用布袋罩了这人,狠狠地揍他一顿出气。

    这一日封君扬要去参加宴席,就没过来陪辰年吃晚饭,她独自一人吃了些东西,侍女又要上前往她脸上涂抹药膏,辰年忍不住烦躁地挥了挥手,气道:“不抹了,不抹了,反正抹也白抹,大不了就和黑老道一样黑算了!”

    她本是无意,不想却正好打在那侍女手上,将侍女手上捧着的药罐一下子打翻了。那药罐落在地上应声而碎,辰年不觉呆了一呆,还未回过神来,那侍女已跪倒在她面前磕下头去,连声告罪道:“奴婢该死,姑娘息怒。”

    辰年跟在穆展越身边长大,早早地便学会了打理自己的事情,从未使唤过奴婢,就是后来跟着封君扬来到青州,她也很少叫侍女贴身伺候。这是因着要疗伤独居,才不得已接受了封君扬派过来的两个侍女,却也只是当她们是过来与自己做伴,对她两人随和得很,并不曾真的对她们呼来喝去,更不曾有过责骂。

    她没想到自己会失手打掉侍女手中的药罐,更料不到侍女会是这般反应,像是她会苛责她一般。惊愕过后,辰年不觉沉了眉眼,说道:“你起来。”

    那侍女却不肯起身,仍跪伏在地上求饶。另外一个侍女听到动静从外面赶进来,进门看到此情景也是怔住了。

    辰年声音也冷了下来,又重复道:“我叫你起来。”

    愣在门口的侍女反应过来,连忙上前来将跪伏在地上的侍女拉起,口中斥责道:“还不快起来,姑娘又没怎样你,你这是做什么?”

    那侍女这才怯生生地站起身来,却是立在一旁小心地瞄辰年的脸色。辰年心中本就烦躁,莫名遇到此事更觉郁闷,索性把屋子留给那两个侍女打扫,自己转身大步出了院子。她习惯性地往封君扬的住处走,待到半路时才记起封君扬在宴客,脚步不由得就慢了慢,迟疑了一下,转而走到路旁的一棵柳树下,倚着树身席地坐了下来。

    夜晚虽不似白日那般燥热,却也并不宁静,近处花草丛中交织着夏虫的鸣叫,远处随风传来隐约的欢声笑语。辰年心头的烦闷不见退散,却又漫上了孤寂与落寞,越发堵得难受。就这样坐了一会儿,小路上忽传来行人的脚步声,辰年不愿被人看到自己坐在这里,下意识地往树荫下缩了缩身子,谁知那脚步声却在近处停下了,就听得一个男声低低地喝问道:“谁在那里?”

    辰年听出那是郑纶的声音,便应声答道:“是我。”

    外面的郑纶似是有些意外,在远处站了站,拂开垂下的柳条走了过来。辰年忙从地上站了起来,胡乱地抹干了脸上的泪水,向着他说道:“是郑统领,是我,谢辰年。”

    郑纶在辰年身前几步处停下脚步,问道:“谢姑娘?你在这里做什么?”

    “无事,就是一个人坐坐。”辰年答道,顿了顿,又问道,“你从阿策那里过来?”

    “是。”郑纶简短答道,然后就没了话。他对辰年印象十分不好,最初只是觉得她言行轻浮,对着谁都是嬉皮笑脸,后来见她与叶小七在人前便那般亲密,心中便认定了她行为不检。谁知再重逢时,她摇身一变竟然又成了世子爷的姬妾。这样的行径,在他眼中已算得上是水性杨花,偏世子爷却还那样喜欢她,为了她连芸生小姐都疏远了。

    思及此,郑纶不自觉地敛了剑眉,淡淡说道:“谢姑娘若是没有别的吩咐,郑纶就先退下了。”

    辰年却出声唤住了他,犹豫了一下,才问道:“郑统领,阿策今天晚上宴请的是些什么人?”

    郑纶答道:“贺家十二公子、薛将军和薛家小姐,还有芸生小姐。”

    辰年早就隐约地听到那边有女子说笑声,还当是陪宴的歌姬之类,不想却是芸生与薛家的小姐。她闻言愣了一愣,问:“不是军中的人?”

    “不是。”郑纶答道。

    辰年抿了抿唇,转身便往封君扬的院落那边走,郑纶身影忽地一晃,人就拦在了她身前,冷漠地问道:“谢姑娘,你要去哪里?”

    辰年答道:“我去寻阿策。”

    郑纶冷声道:“你不能去。”

    辰年很是意外,不禁抬眼看他,奇怪地问道:“既然不是宴请军中的人,又有芸生她们在,我为什么不能去?”

    郑纶有些厌恶地皱了皱眉头,心道这人好不识趣,你这样身份的人怎能与芸生小姐相比。他不愿与她说太多话,便只简单说道:“你与芸生小姐不同,世子爷既没吩咐你过去,你便不能去。”

    辰年压在心底的怒火被他这一句话激了起来,怒道:“凭什么我要听他的吩咐?我想去就去,谁能拦我?”

    她说着便伸手去拨郑纶,郑纶稍侧身往旁侧踏了一步避开她的手,辰年借机闪过了他,可往前行了不及多远就又被他拦下了。辰年很是恼怒,冷声问他道:“郑纶,你想做什么?”

    郑纶也不解自己为何会有这般举动,可从心里就是不想辰年去那宴席。在他心中,世子爷与芸生小姐才是佳偶良缘,硬生生地夹了这个女人进去,只能坏了这份姻缘。再说芸生小姐那样好的姑娘,又怎能受这人的欺负?郑纶心先偏了,说出来的话就十分难听:“谢姑娘,请你自重。世子爷既然没有命你侍宴,就请你——”

    辰年怒极,不等他说完就向着他挥掌打了过去。郑纶不欲与她动手,便只负着手左右躲闪。辰年见状更怒,手上招式越发狠辣,只是她的功夫与郑纶相差许多,连发几招,竟是连郑纶的一片衣角都没有沾到。

    正缠斗间,却听得远处又有人声传来,他两个不觉都是微微一愣,辰年率先回过神来,趁机就往郑纶胸前打了一掌。她这一掌打得颇重,郑纶有些恼怒,伸手钳住她两侧手臂,一把将她扯到柳树后,低声喝道:“不准发声!”

    辰年从不是老实听话之人,又恃他不敢真伤了自己,张了嘴就要反驳,可还不及发声,郑纶的手指已经捏上了她喉间,力道稍稍变大,她就立时发声不得。

    远处的说话声渐行渐近,两个侍女一人手里提着灯笼,一人怀里则抱着个小小的酒坛,沿着曲折的小径缓步而来。就听得那提灯笼的侍女轻声叹道:“唉,你是不知道我们姑娘有多久没这样高兴过了。自从老将军遇害,我们姑娘脸上就再没见过笑模样,我们夫人那里更是整日以泪洗面,只怕二公子把我们姑娘胡乱许配了人。”

    另一人便出言劝道:“这不是都出来了嘛,以后就好了,待到了盛都,万事自会有贵妃娘娘给做主。”

    提灯笼的侍女闻言慢下了脚步,压低声音说道:“出来了又怎样?贵妃娘娘那里再好,毕竟也是隔了几层的姐妹,再说又没了老将军倚仗,还能有什么良缘?”

    “总也是位世家公子的。”另外一个就安慰道。

    “这世家公子之间差别也大了去了,天下有几位世家公子及得上这位世子爷和你们那位贺十二公子?”提灯笼的侍女用手指了指封君扬的院子,不乏艳羡地说道,“也就是你家姑娘命好,一个是比亲兄还亲的堂兄,另一个却是板上钉钉的未来夫婿。”

    抱酒坛的侍女忙低声斥道:“快别瞎说,这种话哪里是可以胡乱说的。”

    “瞎说?哪句是瞎说了?谁都知道世子爷直到现在都未娶,就是等着你家姑娘及笄。你们封、贺两家定是要联姻的,这两位是郎才女貌,又是姑舅表亲,天造地设的一双,这有什么不可说的?我可是听说只等世子爷回了云西就会去你们泰兴求亲呢!”

    抱酒坛的侍女拉住了同伴,前后看了看,才低声说道:“唉,你是刚来还不知道,世子爷现在身边有个江湖女子,疼得跟眼珠子一样,规矩尊卑全不顾了,竟要我们姑娘管那女人叫姐姐。偏我们家那位是个憨得不能再憨的,看谁都是好人,世子爷一说,她就真的傻乎乎地去叫人姐姐。”

    她那同伴不屑地啐了一口,道:“不过就是个狐媚子罢了,这些个玩意儿,哪位爷身边没有啊?放心,不用你家姑娘操心,早早地就得被人打发了。”

    “不像是能打发了,世子爷是真宠那女人,听说早前都是住在一起形影不离的,最近才好些了,分了院子给她另住。”

    “这是宠而不重!”那侍女冷笑道,“你想想,若真是有心纳她,怎会不顾及她的名声,就这样不过明路就放在屋里?我看不过就是爷们闲着时候的一个玩物,因是山里出来的有点野,世子爷才一时觉得新鲜。”

    她两人小声说着话走远,直到彻底瞧不见了,郑纶才不禁轻轻地嘘了口气,正欲松开对辰年的压制,却忽地有滴水珠落在他的手上,他怔了一怔,才反应过来这是辰年的眼泪。他顿觉那泪珠十分烫手,有些慌乱地松开了钳在辰年喉间的手,往后退了一步。

    辰年声音隐隐有些发颤,问他:“封君扬要娶芸生?”

    不知为何,郑纶刚还为芸生抱不平,此刻却又觉得辰年也十分可怜,一时竟不知该怎么答她的问话。

    辰年闪过他,疾步往外冲去,郑纶这里意欲再拦,她手在自己腰间一拂而过,手腕一翻,掌中已扣了几枚亮闪闪的飞镖,冷喝道:“郑纶,你若是再敢拦我,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她嘴上虽这样说,手上却已是毫不客气地将几枚飞镖都射了出去。就在郑纶躲避飞镖的空当,辰年人便冲到了石子路上,疾呼道:“有刺客!有刺客!”

    郑纶心中一惊,万万料不到辰年会喊出这样的话来。四下里当值的暗卫已被惊动,顿时有几个人影迅疾地往这边飞掠过来,辰年指着柳树阴影中的郑纶向赶来的暗卫叫道:“刺客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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