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人约黄昏后-《我将埋葬众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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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守溪没有去阻挡,他轻声自语:“武当山见。”

    见这佛门少女离去,众人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棋局结束了,连忙开始轻点目数,最后是白棋胜了半子。

    “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这么强?”顾时才终于从棋局中回神,茫然地问。

    “因为我们境界更高。”林守溪回答。

    “只是这么简单?”顾时才不敢相信。

    “是。”林守溪看着顾时才,说:“你并不爱棋,你选择下棋不过是对境界无望的逃避而已,重新修道吧,我相信这一次你可以走得更远。”

    林守溪说完,也不再去看这盘会在未来被收录为仙人棋的名局,走向了恢弘庄严的武当山。

    恒古无双胜景,天下第一仙山。

    沿着山道向上行走,风拨开云雾,铜铸鎏金的金殿雄雄地立于天柱峰顶,在午后折射出万道金光,龟蛇纠缠的玄武神像傲立其下,俯瞰群山层峦,亦放着熠熠神光。

    宫语早已登上了高峰。

    咫尺天空万里晴朗,仙子裙袍素白,圣洁无双。

    她俯瞰着大地,大地在她眼中宛若蜿蜒向北方的苍龙。

    ……

    这场武林大会举办得突然,但接下来的三天里,峨眉,华山,青城,少林,唐门等江湖名派的掌门人都如约而至,来到了武当山,共襄盛举。

    武林中本就有举办武林大会的习惯,几年一届,作用是选出武林盟主,但自道门崛起,魔门式微之后,武林盟主就再未变动过,武林大会也成了各宗各派交流武学心法的盛典。

    在真气未出现的年代里,这些所谓的武林高人绿林好汉在朝廷眼中与贼寇无异,从未将其真正放在眼里,哪怕他们真有高明的武功,也可以被铁骑轻松碾碎。

    如今真气复苏,各宗各派占据的高山成了真正的修道圣地,天下格局才发生了改变。

    无数宗派在数年间崛起,成了能与朝廷分庭抗礼的势力,许多开了灵脉的修士也不愿再为朝廷卖命,转而投入各大宗派,哪怕是道门编撰的云巅榜,也刻意对朝廷中的几位大内高手避而不谈,不知不觉间,两股势力此消彼长,已成为了暗流涌动的对抗。

    这次武林大会本是掌门们商议大事的,但他们没有想到,道门门主真的会来,于是许多原本可以摆上台面的话不方便再说,这次武林大会竟出奇地纯粹。

    武当山新建了不少厢房,林守溪与宫语依旧住在一起,这座厢房临崖而建,位置极好,清晨推开窗时就能看到日出。

    “道门的道与武当山的道并不相同,道家养生画符,求仙炼药,望长生不老,看似逍遥世外,名义上承老庄之道,实则反而令其流于庸俗了。”宫语立在殿中,望着真武大帝之像,平静道。

    殿中立着不少道家弟子,他们能清晰地听到这位道门门主的话语,却无一人出声反驳。

    “老庄的道本是什么?”林守溪问。

    “形而上者谓之道。”宫语如此回答。

    她怀抱拂尘,走出大殿,离去之时,倒是手结莲花之印,念了句‘清静无为’。

    武林大会将在两日后真正开始,这两天,宫语借了一个老鼍之壳,闭门不出,似在测算什么,林守溪大部分时间都在武当山上餐风饮霞,呼吸吐纳,锻体炼魄,偶有门名弟子拜访,都被拒之门外。

    除了修行,林守溪剩下的时间几乎都在做两件事——幽会、前往幽会的路上。

    小禾也住在武当山,与林守溪住得很近。

    这两天,他们总会‘偶然’遇上,或是在落木萧萧的清寂庭院,或是在夜半三更的不眠夜里,或是在真武大殿陡峭的楼顶……

    单独相处时,小禾会解去伪装,露出真容,她雪白的长发温柔似光,越看越能感到不真实的美感,这种美感又被佛衣禁锢,秀丽婉约,典雅内敛,宛若真正行走人间的圣灵。

    “我听到了不少风言风语,关于你和你师祖的……独步天下的仙子师祖与天才绝伦的少年徒儿,世人可是浮想联翩呢。”

    紫霄殿上,小禾与脊首并坐,她仰望皓白明月,侧影挺拔,面容清冷依旧,话语却意外地八卦。

    “他们也真敢想。”林守溪无奈道。

    “敢想是好事,很多时候,就怕察觉到了,依旧自欺欺人,不敢往那个方向去想。”小禾说。

    “……”

    林守溪知道,她在说自己与楚映婵的事,在这件事上,他永远理亏,没有辩驳的余地。

    “你与师尊真的没什么?”小禾灵眸微转,笑着问。

    “当然。”林守溪义正词严。

    “你既已欺师,为何不顺道灭祖?”小禾问:“师祖这般漂亮,你若说没有心动,我可不信。”

    “我与师祖只是师徒情谊而已。”林守溪说:“你走之后,我心里只挂念你,怎么容得下别人?”

    小禾灵眸微颤,纤薄的唇半抿,细细的唇角似要挑起,转瞬又复归平静。

    “当初你就是靠这样的花言巧语俘获楚映婵芳心的?”小禾冷冷地问。

    “当然不是。”林守溪说。

    “那靠的是什么呢?”小禾追问。

    林守溪心中一动,他知道,小禾想听他与楚映婵之间的故事了,岑寂的群岳之巅,林守溪望着当空皓月,思绪飘回了黑皇帝像深处的幽冥旧都,诉说起了完整的,不死国的故事。

    小禾坐在一旁,修长的细腿轻轻搭在深青色的瓦片上,雪白的发丝缠绕在她的手指上,她轻巧地玩弄着,静静地听着林守溪的故事,脑海中想象出了他所描述的画面,面容却越发冷淡,似浑不在意。

    时间的河流从他们身侧淌过。

    凄切的秋蛩鸣声里,林守溪讲了与洛初娥的初见,讲了色孽之印,讲了他们被困囚于水车巨牢,一同修习合欢之法破解色孽之咒的故事,也讲了洛初娥出尔反尔,修改原初石碑。

    他与楚映婵被困在狭小的牢房里,同床共枕,肌肤相贴,这一幕在生死的重压与咒印的折磨之下显得沉重而压抑,本该有的旖旎与暧昧被深深地藏在了心的深处,一时难以窥望,当时置身其中的他们恐怕也浑然不知。

    若当初他们无法战胜洛初娥,未来漫长的日子,他们都有可能沦为洛初娥的奴隶,相依相偎地度过之后的艰难岁月,这是他们早有觉悟之事。

    说到此处时,林守溪也停了下来,他回忆着巨牢时对楚楚的想法,一时却也无法忆起,直到小禾轻轻开口,催促了一句:“继续。”

    林守溪继续讲述了下去。

    每每停顿之处,小禾都会开口,说一声‘继续’。

    洛初娥的最终一战里,楚映婵破开王殿之门,持剑刺来,铁剑贯胸达背,她跪在地上,与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林守溪的紧紧相拥,这是小禾早已知晓的事,但现在听来,却有着浑然不同的意味了。

    她再次想起了神域的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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