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最初的模样}-《套装:南风知我意(共七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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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卫你个头!”警察俯身敲了敲蔚蓝的头,板起脸毫无商量余地地呵斥道:“快点叫父母来!”

    蔚蓝说:“我才不……”

    趁警察发飙的前一刻,我赶紧捂住蔚蓝的嘴巴。如果换作以前,她早就咋咋呼呼地打电话给她爸,而如今,她铁定是不会通知他的,而妈妈,她更加不会喊,万一事情闹大,关于她爸爸的事便有可能瞒不住了……可是,我也不想让妈妈知道,她该有多伤心呀,更何况,她今晚值夜班。

    我望向一直沉默的青稞,她也正朝我看过来,她看懂了我眼神里的祈求,低了低头,良久才轻声开口,说:“我是孤儿。”

    轻轻四个字,却在我心里掀起了阵阵涟漪。青稞竟然是孤儿,无家可归。她在商场偷东西,被人围殴,我一直以为那只是一个青春期女生的叛逆,故意惹事以引起父母的关注。我没想到,隐匿在躁动青春背后的,竟是这样悲凉的事实。

    我握了握她的手,然后掏出手机,默默盯着妈妈的名字,却始终鼓不起勇气拨通,手指无意识地往下翻,视线忽然顿住,心下一动,抬头问对面的警察:“我们父母都出差去了,可以叫我姐姐来吗?”

    警察看着我,似乎是在辨别我话里的真假性,又抬起腕表看了下时间,现在已经很晚了,他说:“别胡乱叫个人来忽悠我!”

    “才不会!”

    我拨苏灿的电话,话筒里却传来浇灭我希望的冰冷提示音——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我揉了揉太阳穴,十二点不到,竟然关机了!

    “怎样?”警察努努嘴,“你们想今晚在这里睡是吗!”

    “那喊我哥哥来!”我赶紧举起手机。

    蔚蓝拉了拉我的衣服,低声疑惑地问:“你哪来的哥哥姐姐?”

    我冲她眨了眨眼,而后翻出另一串号码,谢天谢地,接通了!

    “西曼?”那言的声音从那端传来,听过那么多次他的声音,没有哪一次比此刻更让我觉得他声音的动听!

    那言只用了十五分钟便赶到了派出所,经过一番交涉,最终蔚蓝赔偿了一笔医药费,虽然不情愿,可为了息事宁人,她不得不向那个女生道了歉,此事才告一段落。

    走出派出所,我才发觉那言脚上竟然穿着居家拖鞋,而且……是两只不一样的!他顺着我的视线低头,愣了下,而后笑了,“刚才出门太急了……”

    话没讲完,青稞很不厚道地指着他的鞋子笑出声来,我转头瞪她一眼,然后回头对那言说:“这么晚把你叫过来,真是不好意思。谢谢你。”

    真奇怪,似乎每次碰上什么麻烦事儿,都是那言帮了我。相识不久,却欠了他好几次人情。

    “没关系。”他说着,倾身靠近我,在我耳边轻声说:“有事你能想到我,我挺高兴的。”

    我一呆,不知该怎么接话时,他已直起身,表情恢复了淡然,眼神转向青稞与蔚蓝,说:“我送你们回家吧。”

    直到那言离开,我的心思还在他那句耳语上。我并不是神经大条的女生,一个相识并不久的成熟男人,半夜三更因你一个电话便急匆匆赶来帮你,甚至连鞋子都穿错,他的心思已昭然若揭。

    “西曼,那言是不是喜欢你呀?”青稞忽然跳到眼前,朝我猛眨眼,笑嘻嘻地问。

    “喂,别瞎说!”我瞪她。

    “我哪有瞎说!”她叫起来,傻子都看得出来好吗!她扭头找走在我身后的蔚蓝寻求同盟,说:“难道你不觉得吗?”

    “无聊!”蔚蓝没好气地嘀咕一声,原本打算上楼的脚步一转,说:“我去买酒。”

    “还要喝啊!”我揉了揉太阳穴,只得跟了过去。

    青稞仍不死心地八卦着:“其实吧,我觉得那言挺不错嘛,成熟,英俊,温柔,经济条件似乎也不错,比起学校里那些幼稚小毛头,啧啧,西曼,你还犹豫个屁哦!”

    我翻了个白眼,恨不得手上有枚针,将这个聒噪女人的嘴巴缝上!那个时候我不知道青稞是故意想要活跃下那个悲催之夜的气氛,而当她喋喋不休的时候,我脑海里想的却是——苏灿。

    并不是我自负,你知道的,女孩子的第六感向来都比较敏锐,尤其是在感情方面。若说前几次与那言相处时种种细微的举动,他看我的眼神,有意无意对我的好,只是我的猜测,而在这个夜晚之后,他的心思变得清晰起来。

    如青稞所说,那言真的挺好,只是,他是我当作姐姐一样看待的苏灿深爱的人,只这一点,我与他,便不可能。更何况,我对他的感觉,与喜欢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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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蔚蓝从小区门口的24小时便利店搬回了整箱啤酒,我试图阻止却被青稞拉住,她说:“让她发泄吧,总比闷在心里抑郁着强。”

    青稞将沙发上的坐垫与靠垫全部搬去了阳台,然后拧开三瓶啤酒,递给我时说:“西曼你少喝点,你可不能醉,否则没人收拾烂摊子!”又转头递给蔚蓝,神情忽然变得特别郑重,举起酒瓶与蔚蓝碰一下,很江湖地说:“我青稞呢,向来就不太会说话,总之呀,朋友,今天谢谢了!以后有什么事儿,打个电话,姐姐马上到!”仰头,汩汩地一瓶啤酒从头灌到底。

    蔚蓝嘴巴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也仰头汩汩地往喉咙里倒酒。

    我想起在超市帮青稞解围那一次蔚蓝的表情,后来她为这事还特意将我数落了整整半个小时,说什么交朋友要慎重,别傻乎乎地对什么人都一副好心肠等等。我知道,她不喜欢青稞,而她举起酒瓶砸欺负青稞的那个女生,也只是她心情不好所致的一时冲动,一种发泄方式,与青稞无关。青稞却心生感动,误以为蔚蓝是因为她。所以青稞给蔚蓝敬酒说那番话时,我其实有点担心蔚蓝会说她自作多情,万幸,她什么也没说。

    或许是借着酒劲,或许是因为某种同病相怜,蔚蓝与青稞喝得很欢快,青稞大声说着笑话,逗得蔚蓝哈哈大笑。我坐在一旁看她们,心里很难过,我宁肯她们咒骂、哭泣,也不想看到她们强颜欢笑。

    “喂,青稞姐姐,你说你这人怎么麻烦不断呢,不是被人抓包就是被人追杀!”蔚蓝喝高了,摇头晃脑地抓住青稞的肩膀问。

    我想制止蔚蓝已经来不及了,虽然我心里也对此有很多疑问,可毕竟是一件挺尴尬的事儿,如果青稞不主动说,我也不好问。做朋友,讲究的是缘分与感觉,可以掏心掏肺两肋插刀,但并不需要用秘密来交换彼此的信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个小小私密世界,那个世界里有难以启齿的秘密,有伤痛,有不想与任何人分享的某些东西。

    青稞愣了下,然后很无谓地笑了笑,“因为,我抢了她的男朋友。”她顿了顿,喝口酒,淡然地说:“不要鄙视我,因为从我懂事开始,我想要的一切,都只能不顾一切去争抢。这些年来,我学会的,深入我骨髓血液的,甩不掉忘不了的,就是这个手段,也只有这个手段。”

    在这个普通如同任何其他日子却又记忆深刻的漫长一天,在这寒凉的夜,在青稞似有若无故作云淡风轻的声音里,我听到了一段令我心疼令我难过的往事,走进一个从未接触也无法想象的世界。

    青稞从来没有见过她的父母,茫茫人海她甚至不知道是谁生下她又将她狠心抛弃。自她有记忆开始,便是夹杂在一堆与她相同遭遇的孩子里面,那幢院子有着令人心酸的名字——孤儿院。

    “你们一定无法想象,那里的环境有多么糟糕,屋子低矮而潮湿,夏天闷热,又经常缺水,一盆水要供十个孩子洗脸,从那个时候开始,我们就学会了争抢。抢着第一个洗脸,因为越到后面水越浑浊,水面上浮出一层层黑乎乎油腻腻的东西。”青稞顿了顿,抬眼看着我与蔚蓝,“我从来就没有洗干净过脸,那个时候最大的心愿是,某天醒来,可以不用去与人争抢与人挤对,一个人占用一盆干净的水,痛痛快快地洗个脸。”

    “而到冬天呢,我们抢靠近火炉的位置,每个人都恨不得手臂再长一点,那么便可以将长满冻疮爆裂开的手指放在温暖的火炉上烤一烤。”

    青稞曾经有过被人领养的机会,可惜最后却被另一个小女孩耍了个小心眼,抢走了。她七岁那年冬天,有一对无法生育的夫妻来孤儿院想领养一个女孩,在一群符合年龄要求的女孩子里面,那对夫妻相中了她,却在她欢天喜地地跑去宿舍收拾好东西再出来时,那对夫妇却转眼看她的目光里充满了嫌弃,最终带走了另一个女孩儿。后来她才知道,她之所以再次被抛弃,是因为被带走的那个女孩对那对夫妇说,她手脚不干净,还说她肺部不好,每天晚上老咳嗽,都咳出了血。

    “才七岁的女孩儿,为了抓住机会,不惜撒谎陷害朝夕相处的同伴。西曼,现在你明白了吗,这就是我的世界,充满了抛弃,背叛,抢夺,寒冷,厌恶与嫌弃。”青稞起身,靠在阳台栏杆上,说:“所以啊,当我遇见喜欢的男生时,哪怕他属于别的女生,我也不惜想方设法抢过来。这就是我生活的世界教会我的东西。”她转身,微微仰头望向天空,声音里沾染了夜的凉气,湿漉漉的,说话间仿佛带了更咽,或许,她是真的哭了。

    我想起在百货公司门口遇见的与她在一起的那个男生,想必就是她爱的人吧。我走过去,从身后轻轻地拥抱了她,良久良久。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不敢开口,生怕说出来的话全部沾染上同情的成分,此刻,或许一个拥抱好过千言万语。我希望她懂,我传达的不是同情,也不是怜悯,而是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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