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 豆-《瓦尔登湖(中外文学名典藏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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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工作

    —

    它仿佛是我眼中的一粒沙,或者说是吹入天空眼睛里的一粒沙。它有时会侧翼下降,大声地鸣叫,天空就好像被撕裂一般,最后裂成破布,但苍穹仍然没有一条细缝。空中飞舞着很多小精灵,它们在大地上、黄沙里或者岩石上、山顶上产下了很多蛋,很少有人见过。

    它们优雅而细长,宛如湖水荡起的涟漪,又仿佛被风吹到空中不断升腾的树叶。大自然中随处可见这样声气相投的缘分。譬如苍鹰是海浪的空中兄弟,它在海浪之上飞行观察,在空中拍击有力的鹰翅,就好像在酬答海洋那无羽毛的翅膀。有时我远望在高空中盘旋的一对鹞鹰,它们上下相排,远近相宜,仿佛是我思想的化身。有时我也会被一群野鸽吸引住,看它们从这边树林飞窜到那边树林,发出一些嗡嗡的颤音然后急速飞过。我的锄头偶尔会从腐烂的树桩下,挖出一条蝾螈,它是如此的奇怪、丑陋,它是埃及和尼罗河的遗迹,却又和我们生活在同一时代。每当我停下,靠在我的锄头上歇息时,我都会听听这些声音,看看这些景象。我站在犁沟中哪个地方都能听到、看到它们,这真是乡村生活中有无穷意味的一部分。

    节庆日时,镇上燃放礼炮的声音传入树林后,变得很像气枪声,偶尔也会飘来军乐声。远在城外豆田中的我,听到礼炮的声音就像细菌在炸裂。倘若军队出动演习,而我又不清楚怎么回事,那么我一整天都会精神恍惚,感到地平线仿佛在微微发痒,好像快要生疹似的,或许是猩红热,或许是马蹄癌,直到后来一些暖风拂过大地,拂过魏兰德大公路,把演习者的消息带给我。遥远的地方有嘤嘤的声音,仿佛谁家的蜜蜂出巢了,因而村民们按照维吉尔1的方法,轻轻敲打声音最响的锅壶,召唤它们回蜂房。等到那声音微弱下来,嘤嘤之声也停了,最柔和的微风也不传送故事了。最后一只雄蜂也顺利地返回米德塞克斯的蜂房中,现在人们关心的是那涂满蜂房的蜂蜜。

    当我获知马萨诸塞州和祖国的自由很安全时,我深感荣耀;当我弯腰再次耕种时,我充满了无法言喻的自信,泰然自若地怀着对未来的希望,继续我的工作。

    如果有几个乐队来演奏,整个村庄就如同一只巨大的风箱。所有的建筑物都在喧嚣的声音中一会儿扩张,一会儿倒下。但是偶尔传入

    1.维吉尔(前70-前19),古罗马诗人。

    林中的是真正高尚而激昂的音乐,喇叭里高唱着荣誉,甚至让我觉得我仿佛能痛快地杀掉一个墨西哥人—

    我们为何要经常忍受一些繁琐

    的小事?

    —

    我曾到处寻找土拨鼠和鼬鼠,想表演一下我的骑士精神。

    这种军乐旋律遥远得如同身处巴勒斯坦一样,它让我想起十字军在地平线上的东征,就像悬挂在村庄上空的榆树梢在微微地摇曳和颤动。

    这是多么伟大的一天!尽管我从林中空地望向天空,它还和每天一样无穷无尽,看不出区别在哪里。

    种豆以来,我一直与豆子相处。天长日久,我得到很多专业经验,例如种植、耕地、收获、打场、拣拾、出售—最后这一个尤其难—我不妨再添加一个吃,我还吃了大豆,品尝一下味道。

    我下决心要了解大豆。在它们生长的时候,我往往从清晨五点锄草到中午,一般用这天余下的时间来做别的工作。想一想,人和各种杂草结交得非常亲密,其实很奇异—说起这些倒是挺累赘的,劳作时这些杂草就已经很累赘了—把一种草连根拔起,粗暴地摧残它们的纤维组织,同时锄头还要仔细辨别它们,为的是能培植另一种草。这是罗马艾草,这是猪猡草,这是酢酱草,这是芦苇草。抓牢它,拔出来,把它的根拔出来,在太阳下暴晒,不要让一根纤维躺在荫影当中,否则它又侧着身子站起来,两天之后,又如同青葱跟韭菜一样。这是一场持久战,不是与鹤的战争,而是与杂草作战。它们是一群有太阳和雨露相助的特洛伊人。豆子每天都见到我带着锄头来作战,消灭它们的敌人,犁沟里堆满了杂草的尸体,有许多盔饰飘摇、体格健壮的。比成群的战友还高出一英尺的特洛伊主将赫克托耳1,也都在我的武器前倒下,湮没在尘埃之中。

    炎炎夏日,和我同时代的人,有的在波士顿或罗马致力于美术,

    1.赫克托耳,特洛伊王的长子,后被阿基琉斯杀死。

    有的在印度苦苦思索,还有的在伦敦或纽约做着生意,而我却和新英格兰其他农民一样,致力于农业。我这样做并非为了吃豆子,我天性属于毕达哥拉斯

    1

    一派

    —

    即希腊哲学家不吃豆子的一派,至少我在种豆这件事上是这样。管它目的是为了吃,为了选举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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