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长生丹庐-《大唐扶龙传》


    第(2/3)页

    张少白回头看了一眼,赞叹了一句“羊脂软玉,好看好看”,然后便另起炉灶,往里放了山楂混着十数种药材,开始熬汤。

    大约一个时辰过后,铸玲珑抹掉糯米,看到身上黑斑果然淡了许多,这才放心为兄长上药。不过铸无方做了多年药人,全身上下都是剧毒,只好用糯米浆涂遍全身,乍一看有些吓人。

    这时正在火堆旁打着瞌睡的张少白睁开眼睛,看了眼快被熬干的药汤,赶忙将剩余的汤汁舀了出来。一共两碗,略少的那碗由铸玲珑服用,多的那碗则是给铸无方的。

    这次铸玲珑没有犹豫,直接将自己那碗山楂汤喝得干干净净,然后又用小勺开始给兄长喂药。

    张少白嘲讽道:“这次不怕我在药里动手脚了?”

    铸玲珑一边喂药一边说道:“这叫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张少白冷笑道:“呵。”

    待到铸玲珑喂完了汤药,才神色复杂地看着张少白,说道:“把上衣脱了。”

    张少白一听反而更是紧了紧上衣:“你想干什么?”

    铸玲珑已是身心俱疲,无奈道:“你背上的伤在往外渗血,我帮你重新包扎一?下。”

    张少白说道:“你终于记起我也是个病人这件事情了。”

    铸玲珑不耐道:“到底包不包?”

    “包包包!”张少白赶忙就坡下驴,干净利落地脱下上衣,把后背朝向那头。

    身穿巫祝服的女子面容带着倦意,她眼神复杂,动作轻柔,轻轻取下了张少白背部原本包扎的布条,随后又拿来了一些新的。但奇怪的是,她忽地停下了动作,迟迟不肯包扎。

    张少白感到一阵寒意,于是问道:“怎么了?”

    话音刚落,他便感觉身后被温香软玉环绕,只见铸玲珑从后抱住了张少白,俏脸泛红。她额头轻抵着男子背部,嘴唇距离他的伤口只有一寸不到。

    铸玲珑说:“我说过,只要你治好兄长,我愿意给张家做一辈子的奴仆。”

    张少白浑身僵硬,鼻尖满是女子香气,背部更是能够感到身后之人的柔软。但他并未心猿意马,反而更加谨慎,他说:“这不是还没治好吗。”

    “那你能否认真一些,让我见识一下天脉的真本事呢?比如……咸天八法?”铸玲珑的手依次掠过张少白的胸口、肚脐,甚至还有腹部。

    “当然能!不过治病讲究一个循序渐进,我就是想用咸天八法也要找个合适的时机?啊!”

    “我不懂什么是咸天八法,所以你糊弄我,我也不会知道。”铸玲珑在他耳边吐气道,惹得人发痒。

    “我怎么敢糊弄姐姐你呢,我现在对铸兄用的就是‘朝阳之法’,只是要先将他体内毒素祛个七七八八才好施展!”张少白一身冷汗,急忙解释,“我发誓,以后治病我再也不戏弄你了好不好,好姐姐,放过我吧,我还是个病人啊!”

    “呵,饶你一次,但若是让我发现你心思不正……”说罢,铸玲珑双手环在张少白胸前,不知从哪里缓缓取出一根丝带,她抓住丝带两端,忽然猛地往后一拽,险些将张少白弄得人仰马翻。

    她的动作变得粗暴起来,而且干净利落,转眼间就把伤口重新包扎了一遍。

    张少白感到身后暖意消失,立刻穿好了上衣,一副害怕被人糟蹋的模样,惹得铸玲珑不再看他,因为再看两眼就会忍不住动手打人。

    不过,张少白却是故意做出这副姿态,惹人嫌弃。他心知肚明,自己方才算是在鬼门关前逛了一个来回。铸玲珑身为祝由支脉,之前还曾经和厉千帆结盟,说明她也是和其一样觊觎天脉的人。

    而她若想要取而代之成为天脉,得到咸天八法乃是必要条件。只是后来她误打误撞找到了亲生兄长,便将这个想法压了下去,觉得能够救活兄长才是要紧事。然而就在刚刚,她看到张少白只用了两招便将兄长体内的剧毒轻易压制住,便又对咸天八法动了心?思。

    如果能够救活铸无方,还能得到咸天八法,铸氏不仅可以传承下去,甚至还能成为天脉!

    可惜,人心不足蛇吞象,太过贪心的人……往往不会有好下场。

    张少白眼神渐冷,他知道此番自己若要安然脱身,必须借助外力。

    希望五叔和棺材脸能够聪明些,尤其是茅一川,他蠢了足足小半辈子,脑袋也总该开窍一次了吧?

    ※

    然而棺材铺外月落日出,繁星隐去,茅一川还是没有开窍。

    这一夜他就像行尸走肉,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找寻张少白的关键。或许是因为关心则乱,他越是担心张少白的安危,思路就越是混乱。

    前所未有的无力感笼罩着茅一川,他知道当下局面如果僵持下去,帝后二人恐生变化,而最为恐怖的杀机也在该处。他愤怒至极地将无锋连刀带鞘插入身前脚下,只想大吼一声,将胸中抑郁之气通通喊出。

    就在此时,在他面前的街道尽头,一抹阳光刚好出现,霎时间所有景物仿佛全都蒙上了一层金色的薄纱。

    阳光有些刺眼,茅一川便闭上眼睛,开始重新思考整件事情,然后突然发现了一个被自己忽略掉的关键之处。

    铸玲珑用计带走张少白,应是为了天脉。茅一川之前是这样想的,但他忽然醒悟,铸玲珑藏起药人迟迟不肯现身,肯定有其原因。而她若是真的为了天脉,大可以在药试一事过后再现身,为何偏偏要在这种时候铤而走险?

    这说明她带走张少白一事,与药人有关。

    想及此处,茅一川眼看天色已亮,应是快到卯时了,便立刻动身赶往大明宫。不过他这次进宫不为面圣,而是直接找到了伺候皇帝多年的那位老太监。

    昨夜李治动了怒,睡得也比平常晚些,故而醒得也晚,至于政事则全都交予武后打理。茅一川虽然没有见到武后,却能想到那个武姓女子在朝堂之上自称为“朕”,且朝臣称呼其为“天后”的场面。

    老太监一直守在陛下寝宫,听闻茅一川进宫便早早出宫等待。

    “陛下仍在休息,茅阁主不妨晚些再来。”老太监眉毛雪白,脸色也白得透明,显得脸上皱纹有如刚下过的春雪被风吹出了褶。

    茅一川先是行礼,随后说道:“此番入宫不为陛下,而是来寻公公。”

    老太监面不改色,问道:“所为何事?”

    “我想进入丹庐查找‘药人’一案线索。”

    “按理来说,茅阁主奉命调查此案,提出这个要求确实合情合理,”老太监眉毛一抖,“可陛下有令在先,任何人不可出入丹庐。”

    茅一川转而又问:“那公公能否将‘药人’的真实身份告知于我?”

    老太监想了片刻,说道:“他于六年前来到长安,普度大会后被秘密捕捉,这人天生百毒不侵,是上好的药人苗子。至于他的名字,应该是……铸无方。”

    “他姓铸?”

    “没错。”老太监轻轻颔首,下一刻只见面前的黑衣男子如风般转身离去,不知如此着急,是要去做些什么。不过这些就不是老太监应该操心的事情了,他抖了抖衣袖,迈着极富规律的步子重新回到了寝宫之中,静静等候陛下醒来。

    茅一川查案多年,经验丰富,只是和张少白在一起的时候显得略微“笨”了些。但这并不意味着他真的是一个笨人,恰恰相反,只要让他抓住某件事物的一丁点线索,哪怕它藏得再深,都会被茅一川连根拔起。

    他一面急匆匆地离开皇宫,一面思考药人一事。先是想到药人姓铸,肯定与铸玲珑有血缘关系。然后便推测出了张少白被掳走的真实原因,给药人治病。

    只有血脉亲情,才能让铸玲珑放弃普度大会!

    药人身中剧毒,神志不清,行动起来多有不便,所以铸玲珑等人多半还在城内。虽然尚无藏身之处的线索,但既然要给人治病,就一定会出来采买药物。

    茅一川心思转得极快,身随心走,转眼间便跑了起来,目标是薛家别院。他不通医术,所以此事还需要一个帮手。

    没想到,薛兰芝已在门口恭候多时。

    薛兰芝看到茅一川来了,便淡淡问道:“找到人了?”

    “还没有,找人一事还需薛医师帮忙。”

    薛兰芝毫不犹豫地说道:“好!”

    “多谢。”茅一川向面前女子深深作揖,他行走江湖多年,见过不少武功高强或是心思深沉的奇女子,但能够让他发自内心感到钦佩的,薛灵芝还是头一个。在他看来,薛灵芝虽是一个弱女子,但比起张少白更像是正统祝由天脉传人,既有医术也有仁心。

    只不过茅一川隐隐觉得今日的“薛灵芝”比起昨日有些不同,却又说不清楚到底是哪里不对。

    两人结伴而行,速度难免变慢。薛兰芝在得知铸玲珑和药人的关系之后,推断张少白若要救人,肯定会在药方上动手脚,而且会故意开出奇怪药物为难铸玲珑。如此说来,他们只需要探查一下长安产业最大,药物品种最齐全的几家医馆即可。

    重点是东市的鸿德堂,此处乃是长安贵人治病抓药的地方,东市又是权贵之人聚集之地,故而此处药物最全。

    茅一川也是这样想的,当下推事院以及参与普度大会的众人都在寻找铸玲珑,她露面次数越多,破绽也就越多,故而最好的法子就是找家医馆一次性将所有药物购置齐?全。

    结果不出所料,两人当真在鸿德堂找到了线索。得知昨日黄昏时分,有个穿着黑袍、声音古怪的男子来抓过药,而且七七八八抓了许多,其中有些连药堂学徒都不识得,最后还是请了坐堂医师帮忙才堪堪找齐。

    茅一川亮出刑部身份,他那块金牌识货的人知道是金阁,在普通人看来则与刑部有关。那个年纪轻轻的学徒一见牌子便知道面前的黑脸阎王身份不一般,赶忙帮着回忆细节,只可惜铸玲珑此人极为谨慎,并未将药方留在鸿德堂。而小学徒一天要抓不少药,对那方子的内容实在印象不深。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