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牡丹伏龙-《大唐扶龙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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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花匠仿佛听到远方传来一道声音:“龙尸。”

    紧接着,他便从对面的眸子中看到了龙尸的倒影,心神一下子回到了数日之前!

    天空响起一道惊雷,花匠吓得打了个哆嗦,他抬起头看了看天色,口中念叨着:“坏了坏了,这是雷公要下大雨,再把牡丹打坏了咋办?”

    花匠回屋戴上斗笠,手里拿着锄头,心想多挖两条沟出来,免得积水太多烂了花根。他弯腰忙活许久,没想到那道雷声之后雨水却迟迟不下……这不是糊弄人嘛!

    正暗自腹诽着,大雨便哗啦啦地倾盆而下,花匠赶忙收起心思,专心刨弄水沟。他看了眼被雨水砸得稀里哗啦的牡丹花,发现掉了不少花瓣,顿时心疼无比。这牡丹今年长得这么好看,真是可惜了。

    刨着刨着,花匠感觉锄头碰到了一个有些奇怪的东西。按理来说,这土地受到雨水灌溉,应该变得松软才对,再不济里面也就是有些又臭又硬的石头……可无论如何,都不应该是这种“软且富有弹性”的触感才对。

    花匠皱着眉头,把手中花锄一钩,一下子便把土里的怪东西掘了出来。他眯起眼睛仔细一看,是条类似鱼尾巴的东西。

    大惊小怪,或许是谁埋在这里的畜生尸体吧!

    可花匠越想越不对劲,好奇心一旦作祟,就很难停下。花匠用手扯了扯那条滑腻的尾巴,发现这东西很长,还有不少埋在地下。

    他也想过不要多管闲事,把这玩意儿再埋回去就好,可心中就是莫名徘徊着一个念头,想要看看这东西的全貌。

    于是他挥舞着花锄,顺着那条古怪尾巴继续挖,终于见到了此物的真容。

    又是一道雷声在耳边炸起,花匠惊讶得张大嘴巴,手中锄头也摔在泥里。

    那是……一条龙!

    张少白的声音悠然响起:“这条龙,是谁弄出来的?”

    花匠仍跪在地上,双眼无神,仿佛被抽离了魂魄,他低声回答道:“我不知?道……”

    薛毅一听顿时来了怒火,猛地站起身来,张口就要说话,却被茅一川一个眼神制?止。

    张少白又问:“既然你不知道是谁鼓捣出这条死龙,为何之前却在指认薛灵芝?”

    花匠似是神志不清:“是二郎让我这么做的。”

    屋内众人顿时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花匠微微皱眉,看样子马上就要醒转。明崇俨挥了挥手,想要让众人安静下来,但并没有多大作用。薛曜瞪着自家二弟,薛毅则早已喊叫出声,痛骂这花匠胡说八道。

    眼看花匠就要被这些声音吵醒,无奈之下,明崇俨只好赶紧问了最后一个问题:“除了你之外,可还有别人时常来牡丹园,而且照料过牡丹?”

    花匠先是缓慢地晃了晃脑袋,然后好像想到了什么,可还没来得及张口说,他的一张脸便突然变得惨白。

    张少白预感大事不妙:“你看到了什么?”

    可花匠却没有回答,他只是盯着明崇俨,身子开始止不住地颤抖。没人知道他看到了什么,居然会变成这样。

    明崇俨叹了口气,他知道若是继续“摄魂”,会对花匠的心神造成难以挽回的创伤,于是只好轻轻闭上了眼睛。花匠只感觉面前那对妖异至极的眸子不见了,随后他便看清了那对眼眸的主人,接着又看到了脸色铁青的薛毅。

    花匠忙不迭地“咣咣”磕头,“二郎饶命,二郎饶命。”

    薛毅强忍着把花匠格杀当场的冲动,大声喝道:“滚下去!”

    “带下去吧,派人把他看好。”茅一川没有反驳,他觉得花匠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了。

    薛曜点了点头,派人将花匠拖了下去仔细看守。那花匠离去的时候表情痴傻,看上去仿佛丢了魂儿一样。

    “少白。”明崇俨伸出了一只手,表情有些痛苦。

    张少白稍加犹豫,还是帮忙扶起了明崇俨,他发现这位正谏大夫的身子很轻,手掌也很凉。

    明崇俨站稳身子,向着张少白微微笑了一下:“多谢。”

    张少白松开手,转而似笑非笑地看向薛毅:“您觉得,花匠说的那些话是否可?信?”

    薛毅怒道:“当然是一派胡言!”

    “所以说灵芝小娘子是无辜的喽?”

    薛毅这才发现自己掉入了圈套之中:“可薛灵芝偷偷离开别院你怎么解释?遗落在牡丹园的那枚珠花你有何借口?”

    张少白环视了一番人群,从中找到了石管家的身影,于是对其说道:“石管家要不要也来试试这‘摄魂之法’?”

    石管家之前就被“水中捉鬼”吓得患上了风寒,之后又被茅一川气得够呛,一听张少白这么说顿时吓得抖若筛糠,赶忙看向薛毅寻求帮助。

    在场众人也都不是傻子,一看石管家这番模样,便已猜出事情真相。

    明崇俨无奈叹道:“薛舍人不必如此大费周折,我想天后要的也不是这种结果。”

    卓不凡站在一旁想了半天,终于明白这是薛家想要尽快结案,所以薛毅和花匠、石管家串通栽赃薛灵芝,演了一出好戏。

    张少白功成身退,回到薛灵芝的身边,冲她挤了一下眼睛。

    薛灵芝瞧了他一眼低头不语,眼角滑下了一滴泪水。

    “嗯?这是怎么回事,我不就是挤了挤眼睛吗,怎么还哭了呢?”张少白大感疑惑,实在是搞不懂女人心思。

    这时薛灵芝看到少年一头雾水的模样,忽然忍不住又对他笑了一下。

    雨过天晴。

    经过张少白一番折腾,薛灵芝总算平安脱身,而薛毅则成了众矢之的,臭着一张脸不知应该说些什么。本以为茅一川会揪住薛毅不放,没想到他只是淡淡地看了薛毅一眼,便将视线重新转回了张少白那里。

    茅一川问道:“为何花匠听到那个问题的时候,会突然惊恐异常?”

    张少白说:“我也不清楚,但这里肯定是个疑点,晚些时候可以再试一次‘摄魂之法’,方才大堂人多嘴杂,换个安静的地方或许有用。”

    说完,他抬头看向明崇俨,没想到明崇俨居然点了点头:“好,找个时间我和你一?起。”

    似乎是因为张氏后人的身份,明崇俨对张少白格外亲近,可张少白却觉得古怪,不想和他多接触。

    两个互相抢饭碗的人,怎么可能做得了朋友!

    茅一川打算将案子重新查起,于是让薛曜屏退了自家仆人,一时间堂内只留下寥寥数人。茅一川亮出了金令箭,说明此案和他一直追查的那件事有些关系;张少白一直站在薛灵芝身旁,能够为她洗脱罪名就已达到目的;薛曜和薛毅兄弟二人明显不是一条心,各有打算;明崇俨也要查破此案,洗掉武后蒙受的不白之冤;至于卓不凡则更像是个摆设,他一时间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去做,只好把茅一川当成了主心骨。

    众人先是来到了花园,茅一川蹲在花匠之前挖出的沟壑旁,瞪大双眼看着其中的事物,忽然感觉心脏好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了一下。

    发现这具龙尸之后,薛毅本打算直接烧毁,结果却被父亲拦了下来。薛老太爷认为这具尸体留着有用,否则薛家还真就是哑巴吃黄连,有口也难言了。

    事实证明,老太爷的这番举措是绝对正确的。龙尸暴露在日光之下数日,却丝毫没有改变,不仅没有腐烂,身体反而呈现出一种诡异光泽。

    张少白蹲在茅一川旁边,伸出手指捅了捅龙尸腹部,手感冰凉且富有弹性,感觉像是一个活物。

    茅一川的脸色十分古怪,轻声问道:“真的是龙?”

    张少白笑着说道:“当然不是,明大夫之前已经看过这东西了,应该比你我都了?解。”

    明崇俨微笑着点了点头,解释道:“我曾听闻过一种叫作‘血肌嫁接’的手法,可以将不同活物的身体部位嫁接到一起。所以说这不是龙,而是一条由多种动物组合出来的怪物,只可惜我的眼睛瞎了,具体是什么看不清楚。”

    “蟒蛇作身体,末端续虎尾,”张少白摸了一下龙尸的身体,“身上还覆盖着鱼鳞,这可是个精细活,鳞片全都是一片一片接上去的。”

    自打这龙尸出土以来,还是头一回有人敢对其动手动脚,一时间众人看向张少白的眼神都有了变化……这个祝由先生不简单。

    张少白把手探入龙尸身下,揪出来一只爪子,“这是虎掌,共有三只。”

    少年说完随手扔下爪子,又把龙头抱了起来,仔仔细细地盯着上面的特征,然后说道:“牛鼻、驼头、龟瞳、虎口,还有鹿角。”

    他站起身来,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能做出这种东西的人,我估计大唐没有几?个。”

    明崇俨边点头边问:“除了体型体态之外,可还有其他疑点?”

    “尸体上下全都涂了一种药粉,我没见过,但应该是延缓腐烂的作用。”

    “可否把手借我一用?”

    张少白虽有疑惑,但还是听话地把一只手伸到了明崇俨面前。

    明崇俨细细地嗅了一下,说道:“药粉里有丹砂,而且尸体应该被酒泡过,不过时间不长。”

    “这你都能闻出来?我只能闻到一股臭气。”

    “眼睛瞎了,自然鼻子就灵通一些,”说着,明崇俨还压低声音在张少白耳边又说了一句,“我还嗅到一股酒臭,似乎一直跟着你。”

    张少白脸色顿时变了,深呼吸了数次方才平复心情,赶紧离明崇俨远一些,免得被他发现更多秘密。

    这世道是怎么了,瞎了眼的比没瞎眼睛的还要厉害?连茅一川都没能发现的五叔,居然被他用鼻子闻了出来。

    薛灵芝看到张少白的表情变化,于是取出一块香喷喷的手帕递了过去,张少白仔细擦了擦手上的污渍,然后便将手帕揣到了袖子里。

    茅一川也将龙尸仔细检查了一番,并未发现其他疑点,于是站起身来说道:“这么说来,是有人造了这条尸体,故意埋在薛府,想要栽赃嫁祸。”

    薛曜点头道:“没错,父亲与武后本就不和,此番伏龙牡丹一现,想必武后对薛家猜疑更重。”

    说完他就看向了明崇俨,后者则一言不发。

    茅一川继续说道:“朝堂局势我不关心,既然这案子是有人栽赃,我只管揪出龙尸的始作俑者。卓主事,有劳你陪我仔细查看一下这片花园,或许某处还有遗漏的线索。”

    卓不凡的胖脸纠结成一团,显然不想和茅一川共事,却没胆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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