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掉入了大海的眼睛里-《海都:高塔之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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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焊栏杆的同时,也操纵着擦地机及时赶来了我的身边。等栏杆焊好之后,我先用擦地机在它前方喷洒了一大片肥皂水,随后带着擦地机一块儿后退到了干燥的甲板上,又抓起气流滑板,往栏杆的方向扔了出去。”

    有人立刻想起来了:“对,我是听见了那块板子落地的声音。”

    米莱狄歪过头,笑着反问道:“当时浓雾茫茫,你怎么就知道那是气流滑板落地的声音?”

    “因为宋飞鸦说——”那人刚开了个头,立即浮起了恍然之色。“这就是她帮你的忙?”

    “她为了让我能辨别出它的声音,再及时喊出那一句话,”宋飞鸦叹了口气,说:“我听了起码十来次滑板落地。”

    “快修,”路冉舟小声咕哝道:“我一会儿就去检查检查气流滑板。要是摔坏了,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可是她喊出那一句,又有什么用呢?”讲解员满心疑惑地问道。

    “刀明克速度又快,能覆盖的范围又大,却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我,每一次的电击都落空了,这不是很奇怪吗?我不能让他产生怀疑,想到擦地机呀。”米莱狄笑着说:“在浓雾中,他觉得我不敢升到空中去,可是就像你说的,凡事都有个万一。当他听见甲板上响起一声撞击,又听见宋飞鸦说那是气流滑板的声音,他自然会形成一个猜测,认为之所以刚才没有打到我,是因为我冒险升进半空了,才刚刚落回甲板上。”

    “我其实那时也生出了同样的猜测,”讲解员不好意思似的说。

    “人之常情。”米莱狄点点头,冲他解释道:“我判断,当刀明克听见那一声滑板落地后,他就会朝我冲过来。一是因为连续使用远距离电击,对于雷电手套的电量消耗太大了;二是因为浓雾中远远辨别方向时,总不如平时那样准;三是因为他刚才连续失手那么多次,肯定希望能够这一次把我稳稳地打中。

    “还有第四个原因,我想是因为他意识到了,如果我刚才升入了半空的话,那么在我刚刚掉下来的那一段时间里,我是动不了的。因为滑板还套在我脚上呢,我不解开,就跑不了,对不对?他怎么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

    众人都听得聚精会神,频频点头。

    “当他冲向我之后,因为距离与能见度影响,用不了穿鲸链炮,他自然就只剩下了雷电手套这一个选择。”

    此时宋飞鸦已经带着切断下来的栏杆,重新把它安回了原本的位置。米莱狄转头看了一眼那截栏杆,叹息似的说:“在进入浓雾海域之前,刀明克已经对我释放过一次电击了。我当时情急之下,缩着身子躲在栏杆下的地面上,所以没被电着,对吧?那同样不是因为我运气好。我早检查过了,这些金属栏杆可以导走电流,就和桅杆上装的避雷针一样。”

    当刀明克冲入米莱狄事先布置好的这一片区域中时,他是否能保住一命,就取决于他打算朝米莱狄放出多强的电击了。栏杆引走空气中的电流,导向地面时,令地面上的一滩肥皂水也带了电;而刀明克的皮靴,就踩在这一滩水里。

    “等一等,”那自愿讲解员忽然反应过来,急忙问道:“难道你的意思是,在你布置陷阱的时候,你是同时操作着好几件机关的吗?这……这对人的操控能力,要求不是很高吗?一般人就算只操作一件,就已经无暇旁顾了。”

    米莱狄点了点头。

    她在上了船以后,发现自己的经验知识处处比不上老船员,为了能在最短时间内取得最大进度,她一个月来几乎不眠不休,常常逼自己在同一时间操作好几样机关。

    说来也奇怪,“一心多用”普遍是机关师的大忌;然而在她眼中,同时操作数件机关完成同一件工作,就好像将军从多个战略位置同时发动攻击,各有各的作用与影响,在数路配合夹攻之下,工作耗费的时间往往能折少一半。

    米莱狄似乎天生就属于这一条路,越探索越觉自然,越钻研越觉省力,不知不觉地,她如今已经能够同时操控五件机关而丝毫不乱了。

    “宋飞鸦给我这个手法起了一个名字,”米莱狄略略有些不好意思,笑着说:“叫‘百鸟晨鸣术’。”

    “百鸟中肯定有一个是啄木鸟吧。”路冉舟咕哝着说,“你为了焊栏杆,切掉我一块甲板木头,这个账我还得找你算呢……”

    米莱狄冲他一笑,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刚刚充饱的气球,因为胜利变得轻盈鼓涨、明亮喜悦,在海都时的沉重阴云仿佛都暂时消散了;她干脆地说:“我来负责修好。”

    “这不公平啊,”一个大概是输了钱的船员,酸着脸说:“她早就把一切都计划好了,引得刀明克入套上钩呢……”

    那自愿讲解员扫了他一眼,反问道:“她不计划好,这场决斗就公平了?别的不说,同样一个计划告诉你,你敢和刀明克来一场吗?你在快挨电击的时候,有胆子从导电的栏杆下滚出去么?反正我不行。刀明克冲我发射穿鲸链炮时,我估计就完蛋了。勇气、眼光、智慧、决断力,包括同时操纵数个机关的能力……没有一个是能被计划出来的。我这份钱输得不冤。”

    米莱狄感激地冲他一笑,看了看面前的船员们,正在想是否该提让议路冉舟作废这一场赌的时候,只听后头宋飞鸦忽然急剧地抽了一口凉气,泄出了半声裹在嗓子里的惊呼。

    众人转头一看,发现她紧紧扶着刚修好的栏杆,一边远望着海面,一边仓促低哑地叫道:“那、那边……你们快来,那是……”

    自从与她相识一月来,米莱狄还是第一次听见她如此惊慌失措,连语句都说不完整;她心中一紧,匆匆几步冲了过去,与路冉舟先后扑到栏杆边上。

    当她的目光落在远方海面上的时候,米莱狄有半秒钟的时间,甚至不能理解自己看见的究竟是什么。

    大海上永远起伏折叠的深蓝海浪,此刻的波荡变得更剧烈了,好像母亲推着摇篮的手忽然加大了力气,将夜城堡号与远方海面上那艘救生小艇摇得一晃一晃,让人微微地神魂恍惚。

    趁刚才众人说话的工夫,刀明克也已从海里被救上了小艇,一行人正往夜城堡号驶来。但是隔在他们中央的海浪如同无数重峦叠嶂,那救生小艇无论怎么爬,好像也爬不过山峦,爬不出背后雾气中一眨不眨望着它的眼睛。

    疏淡白雾形成的山峦,连绵氤氲在天空之下,将那一双还在慢慢上升的眼睛遮得隐隐约约——离得这么远,又仅仅是一双眼睛,相形之下,海船却渺小得像一颗水珠。

    米莱狄人生中第一次见到这样美,这样孤独,这样宁静的眼睛。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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