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三章 水滴铜龙昼漏长(一)-《金鳞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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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的口谕是不落文字的圣旨,也是可以随时赖皮的圣旨。

    去年九月被处斩的兵部尚书陈新甲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当时崇祯授意陈新甲与满洲人私下议和,结果从边关发回běi    精的议和密函被这位大司马随手放在了桌面上,其家童误以为是《塘报》,发出传抄,群臣哗然。

    想当年土木堡之变,皇帝被瓦剌人俘虏,大明的朝臣都不肯议和妥协,何况松锦之败并没有真正触痛大明文官的神经。当时物议汹汹,以“不议和、不赔款、不割地、不称臣、不纳贡”为主流,看到这议和条款,纷纷以陈新甲为当世秦桧。

    陈新甲犯了这么大的错,非但不知弥补,反以此为功绩,大肆宣扬,无疑让是在崇祯皇帝的怒火上浇了一桶石油。再加上松锦大战决策过程中,崇祯与洪承畴都认为应当稳进,唯独陈新甲强烈要求速战,导致明军溃败,洪承畴被俘投降。因因相积,崇祯很不光彩地赖账,以私款辱国之罪斩了陈新甲。

    沈廷扬要皇帝的口谕,已经是极有魄力的了。

    哪怕是朱慈烺给出一份伪造的口谕,沈廷扬都会考虑踩着陈新甲的血往前走。

    因为在他看来,就算没有这场鼠疫,京师也是绝对守不住的。如果说整个京师还有什么人对力挽狂澜有所助益的,沈廷扬的看法与太子一致:匠户。

    至于其他那些文士勋贵,死多少他都不会关心。

    一来他不是勋贵,二来他不是进士。

    “陛下没有南迁的意思。”朱慈烺没有骗沈廷扬。

    在这位忠良刚烈的名臣身上,欺骗只是对品格的玷污。而且毫无必要的欺骗只会让人对未来的交往充满疑虑,只有胆怯懦弱的人才会为了一时之需选择这等下策。

    朱慈烺听到沈廷扬问陛下口谕,就知道他内心中是愿意做这件差事的,只是在收获与威胁的比重上,略有犹豫。

    “保全这些匠户对大明的意义之重,想必五梅公是能明白的。”朱慈烺道。

    沈廷扬出身沙船帮,对于技术人才的重要性自然不言而喻。

    “这是公义。”朱慈烺话头一转:“至于私利嘛……大明虽然吏治败坏,许多能工巧匠被豪族大户侵占,但要说手艺保存最好的一群人,也还是这些匠户。他们祖祖辈辈积攒下来的诀窍,肯定不是民间那些半路出家的农夫能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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