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自古圣贤多寂寞-《英雄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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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姨娘拍手起哄笑道:“小姐好文才我们等着听呢。”顾嗣源哈哈一笑道:“是啊难得倩儿要作诗咱们快快有请。”当下与夫人相视微笑就等爱女大显身手。

    顾倩兮思索片刻往卢云望了一眼霎时微启樱唇倾吐诗怀吟道:“酒未开樽句未裁寻春问腊至蓬莱:不求闻达龙中路常开心田喜自在。”

    这几句诗意境深远求的是平淡闲适自有隐士之风顾嗣源听了之后登时哈哈一笑道:“平稳中肯有些意思了。”众人听他这么说话那是不置可否了好似女儿快婿的诗都入不了眼众人好奇之下登央顾嗣源吟诗一也好让人开开眼界。

    顾嗣源也是状元出身文才非同小可听了家人的请求自感得意洋洋他提起酒杯眼角转动已在思索佳句。

    卢云一旁等着忽见心上人一双妙目撇着自己好似有什么话说。卢云凑过脸去低声问道:“有事么?”

    顾倩兮附耳道:“难得过年该说的便说。不带喜的话那就别提了。”

    卢云心下领悟知道顾倩兮担忧自己脾气刚直一会儿品评未来岳丈的大作时竟尔口无遮拦起来忙低声道:“你别担忧一会儿不管顾伯伯念得诗是好是坏我都拍手叫好。”

    顾倩兮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刮了刮他的脸颊啐道:“你啊你真当自己是天下第一吗?”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腊月、送神、除夕好快啊又是一年了。

    午夜时分爆竹响起顾府家丁侍卫难得休憩纷纷开局赌博卢云则与顾倩兮携手赏雪两人院中独处只感温馨。

    这夜京中好友各自忙碌伍定远安顿了居所带着义子秉烛守岁杨肃观贵为京中豪门自与亲友欢聚一堂排场不比顾府小了。任凭天下起伏纷扰京城的这一刻依旧宁静祥和。卢云仰望天际雪花怔怔出神。

    从戊辰到己巳……这一年天下真是多事啊!年初公主和番伍定远初探玄境二月宁不凡退隐八月自己高中状元十一月东厂政变秦仲海远定流亡到得岁末年终昆仑更是合派覆灭卓凌昭自尽身亡。

    乱世之中熊虎横行稍一不慎便要家破人亡这一年天下祸乱不休有的升天有的坠地或生或死没人能忘掉这年的变故。

    明年呢?岁次庚午世间又会生什么大事?

    想到秦仲海卢云摇了摇头轻轻地叹了口气。

    千里之外也是一声叹息响起。

    瑞雪飘飘降在荒芜的大漠上极目所见空旷辽远星光点点火光熊熊参天古木下蹲坐一条大汉他拿着纸钱送到了火堆里朔风吹起火堆里的飞灰伴着末烧化的纸钱舞上了半空。

    背系双刀脚旁平躺一柄马刀十尺高的身躯蹲在地下也有常人高矮石像般的面孔不怒自威。他正是帖木儿汗国的勇士煞金。

    数不清是第几回过来了自来西疆以后每至除夕深夜煞金总会孤身来到这株大树下替土里的一代豪杰烧化纸钱。

    武功到了他这个境界练与不练也没什么不同开疆拓土、扬名立万反正都是为异族效劳也没什么值得夸口的做与不做俱都无妨。宛如苏武牧羊他心头唯一的寄托只剩这株大树。

    纸钱染上了红火缓缓蜷曲虽然最后只会剩下残渣灰烬但此刻纸堆燃起的熊熊火焰却是如此的耀眼夺目。

    风声潇潇煞金的神情也甚萧索他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白雪便要伸手拾起脚边的马刀转身离开。

    忽然之间背后传来一声低微异响煞金双眉一轩登时留上了神。

    极细微的落地声不同于雪花触地也不似枯叶飘降这是行人的脚步声。

    声音既低且细几非入耳能闻。若非煞金内力通神也决计听不到这下声响。

    第一下脚步过后相隔良久方才出了第二下声响煞金侧耳倾听那脚步在地下一点细微的力声响过单足甫沾雪地便又重新高高跃起。煞金心下一凛已知此人以脚尖行走双腿迈步极远非只身材高大轻功也极高明。

    煞金深深吸了口气将十二尺长的大马刀抄在手中。除夕雪夜腊月寒风在这己巳年的最后一夜谁会无端到来关外荒漠?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何况过来的人还是个武学高手?煞金提起内劲运行周天只等脚步声再次响起他便预备向后横扫一刀。方圆十二尺内中者必死。

    来人落地脚步声陡地顿住与自己恰隔十二尺一寸不差。煞金暗暗钦佩背后那人武艺着实了得不过随意跨步便算准自己兵刀的长短此番停步展现此人武学根柢何其深厚。

    煞金浓眉斜起嘴角也斜起马刀的机关已然松开随时可化为一柄刀索。

    飞索攻敌方圆几达两丈。雪夜怪客若敢妄动便是一场好杀。

    气氛肃杀背后却没传来丝毫的杀气良久良久那人只是站立不动。

    煞金微微起疑背后这人武艺如此渊深却又毫无敌意来者究竟何人?能够无声无息踏雪行走又知道此座参天古木的来历他到底是谁?

    是天绝僧么?不是他他受朝廷请托与怒苍山连年交战绝不会来此凭吊匪逆。是大名鼎鼎的宁不凡么?不也不是他这小于纵横武林二十年既然退隐了便不会无端扯入江湖事。是谁呢?听说卓凌昭已死那灵智叉不曾离开嵩山蒙古的萨魔也不曾来过西域更不可能知道这株大树的来历……

    煞金哈哈大笑将刀索损在地下转身暍道:“一别十八年剑王别来无恙?”

    是来人必是方子敬无疑。天绝僧与怒苍有怨宁不凡已然退隐卓凌昭更已亡故在这寒冬冷夜四大宗师中唯有方子敬会来此地。

    洪荒大漠中眼前站着-名高瘦老者煞金向前踏步与他对面站立。

    两人一言不相互凝视十八年没见方子敬依旧满头乌丝不见一根白六十来岁的人目光还是晶莹温润让人不敢逼视。

    岁月没伤到他大概伤到了自己。煞金眯起了虎眼他的眼神依然锐利如鹰双眉仍旧通天斜飞一切都与十八年前一个模样唯一不同的是那满头白以及那悲怆孤寂的一颗心。

    方子敬似乎看出他的感伤他叹了口气望着地下的火堆问道:“你年年过来祭拜?”

    煞金并非多话的人他双手抱胸点了点头却不多言。方子敬自行蹲了下来凝视着寒冻冰封的黄土堆若有所思。

    煞金低下头去想起年前一场决战眼前忽地出现了一幅刺花问道:“少主近日可好?”

    方子敬皱起眉头道:“少主?”

    煞金哼了一声道:“我指的是文远二少爷。”方子敬哈哈一笑他站起身来拍了拍膝问的雪泥摇头道:“我不识得什么狗屁少主我只识得我徒弟。”

    煞金听他言语颇多冒犯森然便道:“方先生当年你斩断石虎便非怒苍山的人了倘若说话再不检点对大都督有所不敬休怨我怒动手。”

    方子敬微微一笑道:“摆明上山造反的人你还唤他大都督?既是反贼便该有反贼的骨气一心牵扯朝廷徒然惹人耻笑而已。”

    煞金怒吼一声将背后两只兵刃抽了出来双刀左上右下一长一短单看起手式便知双刀调和阴阳不同凡响煞金手提双刀冷冷地道:“方先生昔年大伙儿是弟兄彼此不便讨教现下山寨毁了你我再无关系剑王何不演个几招也好让我开开眼界?”

    方子敬微笑道:“几年不见你还是这幅火爆脾气。”

    煞金双刀成十暴喝道:“别说这些废话!你亮兵刀吧!”

    煞金深知方子敬武功非凡若要以十二尺马刀决战强敌不免破绽极多当下便把双刀招式摆出唯有反璞归真的阴阳双刀方有可能克敌致胜。

    煞金放手挑战满面杀气方子敬却是哈哈一笑霎时右臂平举食指向东好似要空手与他放对。

    煞金冷笑一声森然道:“你不拿兵刀出来?你我伯仲之间不怕托大了么?”

    方子敬微微摇头道:“看清楚些我的手指朝向什么地方?”煞金随着他的指端望去只见他手指东方那极境之处不是别的地方正是故土中国。方子敬见他双目生光登时缩手回袖道:“懂了么?我此番过来便是劝你回国的。”

    煞金哼了一声道:“你倒忘得快大都督是怎么死的?奸臣不倒我一日不回中土。”

    方子敬微笑道:“别再提秦霸先了该走的人便让他走吧。活着的人才是咱们心里的光。”

    煞金全身一震颤声道:“你……你是说大都督的公子要……要……”

    方子敬颌道:“京城大乱东厂造反你的少主牵涉政变侥幸逃过死劫以他的性子无论局面多艰难他都会东山再起。”他顿了顿又道:“兵祸一起中原定要烽火烛天你身为秦霸先的爱将能够袖手旁观么?”

    煞金惊道:“东厂造反?少主……少主他还好么?”

    方子敬淡淡一笑道:“他琵琶骨被穿武功全废至今下落不明。”煞金倒退一步颤声道:“老天爷他是秦家唯一的骨血咱们快启程找他啊!”

    方子敬笑道:“你莫要急该来的自然会来。时候到了你自然能见到他。”

    煞金心急如焚额头冷汗涔出眼见方子敬还是莫测高深的模样忍下住喝道:“方子敬!你徒弟琵琶骨被穿一身武功都没了你这师父不心急么?”

    方子敬冷笑一声将上身衣衫解了下来背对着煞金。星光照耀煞金看得清楚他背后皮肤雪白除了肩膀上两处茶碗大小的红印其他别无印记。

    煞金深深吸了口气道:“你……你的肩胛骨……”

    方子敬回望着自己肩井霎时放声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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