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页 一言说完,萧雪空难得有些恼意地瞪他一眼,皇雨看着更是开怀,笑吟吟地转头看向君品玉,那双浅金色的瞳眸霎时晶灿一片,光华流溢,令君品玉心头一跳,紧接着头皮一麻。 “君神医,我最后有一事相询。” “昀王请说。”君品玉微微低头。 “闻说昔日曾有一贵公子以情诗赠姑娘,以示爱慕之意,谁知姑娘……”皇雨话音微微一顿,目光很有些诡异。 君品玉此刻知道自己刚才为何会觉得头皮一麻了。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皇雨摇头晃脑地吟着,“多美的诗啊,多深的情呀,偏偏姑娘却道‘既说要赠我桃李木瓜,何以未见?既说要报我以琼琚瑶玖,何以未至?这桃李木瓜不但可食,还可入药,正可治病,这琼琚瑶玖则可当了买几筐鲜梨,轩里已无止咳的梨浆了!’哈哈哈哈……”他放声大笑,“我就想知道,姑娘当日是不是真有此言?可怜那人一番心意,哈哈哈哈……姑娘自那以后便得了这‘木观音’的名号,人皆道姑娘虽有观音之容,却是不解风情的一尊榆木观音!哈哈哈哈……” 皇雨笑得前俯后仰,引得萧雪空瞪了一眼。 倒是君品玉依是容色未动,神态柔和静慈,“品玉确有此言,只因在品玉眼中,那桃李木瓜比之情诗更有益处。” “服了!”皇雨笑弯了腰,却犹是抱拳作揖,甚是滑稽。 那四名随从倒似见惯了主人的狂态,此时方得上前向萧雪空行礼问好。 等到皇雨终于笑够了,看着眼前神色如常的“木观音”,心头暗暗生奇。自见她起,她脸上那份柔和慈悯的神态便未动分毫,那柔润如水的声线也未有起伏,仿如是挂着一副面具一般。这“木观音”啊,果是一尊木观音! “好了,问完了,天也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皇雨移步,走至萧雪空身前,抬手拍拍他的肩,“我这三日会在府衙,无论你是回去还是不回去,都欢迎前来一叙,毕竟你我兄弟一场,这些年总有些话要说吧。” “我会去。”萧雪空颔首。 皇雨向君品玉微一点头,转身离去,走几步忽又回头对萧雪空道:“对了,忘了告诉你,皇兄已有一子,皇嫂现今又有了身孕,而我已与九霜成婚,你可不要太落后哦。”说罢,眨眨眼看看君品玉。 戌时已尽,品玉轩的书房里却依亮着灯火,柔和的灯下,青衣慈容的女子捧着一卷医书,目光虽落在书上,但双眸却是定定不动,那一页书半个时辰过去了,依未翻动。 院子里的藤架下却立着一道人影,仰首望着夜空中的一轮皓月, 今夜月色清寒,如霜般轻泻了一天一地,屋宇树木全染上一层浅浅的银白,轻风拂过,树影婆娑,配上藤下那如画似雪的人物,这小院便如那广寒桂宫。 书房的门轻轻开启,走出黛眉轻笼的君品玉,看着院中伫立的人影也未有惊奇。 “还未睡。”她淡淡地开口。 院中的人并未答话,只回头看一眼她,然后又将目光移向夜空。 两人一时皆未言语,君品玉看着藤下静立如雪峰的人,挺峭孤寒,从来如此,抬眸望向天幕上那轮冰月,倒更似那人的归处,这小小的品玉轩又岂是他的久留之地。 “今夜这般好的月色,想是中秋之月也不过如此了吧。”恍然间却听到萧雪空开口。 她转头望去,只见他冰雪般的容颜上浮起思慕之色。 “我曾经仰慕过一个人,就如仰慕这轮皓月一般,便是隔着这遥遥九重天也无法不为她的绝世风华所吸引,只是……”萧雪空声音微微一顿,然后才幽幽叹道,“只是那样的人,便也如这轮皓月,无论我如何引颈渴望,如何努力追攀,都永远天遥地远。” 君品玉闻言,不禁心中一动,忆起昔日自己那唯一一次动情,那时不也是为那人的绝世风采所倾吗?只因那样的人物此生仅见,那一刻的心动不由自己。情生时,又岂是自己所能控制的。 “那次的伤便给了我一次机会,就当扫雪将军殁于康城,而重生的只是一介平民雪空。我想知道能育出那人恣意风华的江湖是什么样的,我想尝试一下那样的生活,我想离那人近一些,所以我没有回去,而是留下。现今三年的时光过去了,我却并未体会到什么,而那快意恩仇的江湖、柴米油盐的民间也并未令我生出依恋,倒让我迷茫而不知前途。” 萧雪空手一抬,寒光划过,扫雪剑出鞘,于月夜中泛着泠泠冷华。 “今日皇雨的到来却让我清醒了,我根本融不入江湖,我根本无法庸碌一生,我根本无法忘记昔日的誓言,我根本放不下我的主上!” 轻轻弹指,剑作龙吟,冰眸微张,霎时锐气毕现,人剑如一,青锋傲骨。 “无论生死,萧雪空永远是冀王,不,是皇帝陛下的扫雪将军!” 声音虽轻,意志却坚;瞳眸虽冰,眼神却利;人虽冷淡,却有热血丹心。 “将军终于下定决心了吗?”君品玉轻轻移步走至院中。 “治国比建国更难,雪空虽拙,也要为主上尽一份心力!”萧雪空还剑入鞘。 “那么品玉要恭喜将军了。”君品玉淡淡一笑。 萧雪空看着她,片刻后移首夜空,“这样的月,人人都会心生喜爱对吧?” “嗯?”君品玉一时未能明了他的意思。 萧雪空的目光从天幕皓月移至君品玉的双眸,一瞬也不瞬地看着,“今夜你我为这月色所倾倒,可明日绚丽的朝阳升起之时,我们也会为那浩瀚无垠的光华所折服。人一生会有很多令其心动倾慕的,但并不是全部都能拥有,很多都只能遥遥观望,又有很多只是擦肩而过,还有一些是在我们还未明了之时便错过了,所以我们能抓在手中的,其实很少。” “啊?”这一下君品玉可是讶然瞪目了,想不到这个冰雪般冷彻的人今夜竟肯说这么多话,还是说着意义这般深刻的话。 萧雪空见她似乎没有听明白,不禁又道:“我是说……我和你……那个……白风黑息……他们……喜欢……那个……我们……” 舌头似打了结般,一句话怎么也无法连贯完整。 “将军是要说……”君品玉隐隐地似有些明白,隐隐地有些期待,一颗心怦怦直跳。 “我是说我们……我们有我们的缘,他们……他们是……”萧雪空很想利落地将话说完说明白,奈何口舌不听指挥,手中的扫雪剑都快给他捏出汗来,最后他似放弃了一般止了声。 君品玉呆呆看着他,似不能明白,又似在等待。 这一刻,院中静谧却不寒冷,彼此相对,那不能言说的,却透过双眸传达。 “姑娘……愿不愿意和我去帝都?”萧雪空再开口,已不再口结,冰眸中浮现柔光,“品玉轩在帝都也可以开的,有姑娘在的地方便是品玉轩。”一言道完,那张雪似的脸上竟罕见的浮现淡淡晕红,在这月夜中分外分明。 君品玉只觉得心剧烈的一跳,张口欲言却发现无法出声。 萧雪空却不待她答话,又急急地加一句:“姑娘考虑一下,嗯,认真地考虑一下。”话音一落,人已跃起,眨眼便不见影儿,竟施展轻功逃遁了。 院中只留君品玉,以及那清晰入耳的心跳声。 “刚才……算是求亲吗?” 良久后才听到她呢喃轻语,然后脸一热,不禁抬手捂脸,却捂不住唇边绽出的那一丝微甜的浅笑。 “该死的雪人,你竟让我空等三天!” 一大早,品玉轩便迎来了一位客人,这客人来了后也不要人通传便直奔后院,看到院中的人便大声叫嚷。 萧雪空淡淡瞟一眼怒火冲天的人,冷冷地吐出一字:“忙。” “忙?”皇雨瞪大眼睛,手指着他的鼻子,义愤填胸,“亏我们数载情谊,你竟拨一个时辰来看我一下都不肯?我……我……我要和你割袍断交!” “别挡路,我要整理行李。”萧雪空对于他的怒气与指控充耳未闻,手一伸,将他推置一旁,自顾而去。 “你……你……”皇雨气得浑身发抖,“竟嫌我挡路?什么狗屁行李这般重要,竟连我……呃?等等,你整理行李?整理行李干吗?难道是……”他赶忙跟上前去,抓着萧雪空的手臂待要问个清楚,却被他甩开了手。 “有空啰唆不如帮忙,品玉轩的东西很多,光是医书便已装了三车。” “啊?”皇雨当场石化,待醒悟过来,竟似个孩子一般跳起,“你是说……你是说君姑娘……君姑娘也去?你和我……你和她都跟我一起回帝都去?” 根本无须萧雪空的答话,皇雨此时已是眉开眼笑,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去。 太好了!太好了!此行真是大有收获啊!不但找着了雪人,还将这天下第一神医也带回去了,那样的话……皇兄……皇兄一定不会……一定可以过明年夏天的! “将这搬到后巷的马车去。” 皇雨还傻乐在院中时,冷不防一团黑影凌空飞来,即要击中额头时他总算回神,慌忙后跃三尺,掌一圈,化去劲道,再两手一抱,便将东西稳稳抱在怀里,一看,是一个三尺见方的黑木箱子。 “死雪人!你想谋害我吗?要知道我现在可是昀王,你竟敢以下犯上?等回到帝都,看我不削你一层皮!” “说来也是,昀王身份尊贵,雪空怎可让昀王动手,这箱中都是品玉医人的用具,还是让品玉自己搬吧。” 皇雨正想趁此一扭地位,偏生横里走出君品玉,轻言一语便令他赶忙低头。若惹恼了这神医,她不肯去帝都了,那皇兄的病……当下他笑如朝阳,语如春风,和和气气,温温暖暖洒了一院:“不,不,不,我正空闲呢,非常乐意,非常乐意!”说罢,抱起木箱一步三跳地便往后巷走去。 想他虽贵为皇弟,但当年“风霜雪雨”四将排名中他居于最末,令他一直耿耿于怀,而今他可是堂堂昀王了,理所当然便应该居于首位,只是……一个成了老婆大人,而这剩下的一个,很显然也不把他这昀王放在眼里,身边还站着一个掐住他命脉的神医,看来他这辈子是别想来个“雨雪霜”了! “昀王真是个有意思的人。”君品玉看着皇雨离去的背影笑道,回眸看着萧雪空,“有这样的弟弟,不知皇帝陛下会是怎样一个人?” 萧雪空冰眸中涌现起一丝崇仰,“陛下……便是陛下。” “哦?”君品玉看着萧雪空雪一样的长发,恍然间想起另一个人,那人黑衣黑眸黑发,完全是另一番品貌,那样俊雅绝伦的风采此生未见,以后当然也不会再有那样的人。若无遗憾便是假话,但眼前这人,自己此刻欢喜着,此刻为这人背井离乡也是心甘情愿,这便已足够了,人生短短数十载而已,能遇着这人已是幸事。 “人生百态,情有万种。”萧雪空看着君品玉惘然的神色,有了然,有同感,有欣慰,“你和我是营营众生之一,你我也是独一无二,能相遇相伴,便要珍惜。” “有理。”君品玉浅笑颔首。 走了近一个月,到帝都时已是年尾,天气日渐寒冷,这一日竟下起了雪,鹅毛般的雪纷纷扬扬从天而降,为大地铺上一层厚厚的雪毯。 一行人在雪里行进,马蹄车轮在雪地里压出深深的痕迹。 “雪人,你说这雪是不是为你下的?”骑在马上的皇雨仰头看着上空绵绵不绝的雪絮道,“因为知道你回来了,所以下雪欢迎你这雪将军。” 萧雪空闻言目光一闪,不禁便想起当年康城城破之时。 那一天也下着雪,只是并不大,一早开门便见着静立树梢的人影,茫茫细雪中,那人似真似幻。那时,她也曾如此说“雪空……今天的雪是为你下的吗?”。 神思恍惚间,皇雨犹在一旁唠叨着,可耳中却已听不到了,只有那风呼剑啸之声,一缕清歌荡开风雪,和着剑气缓缓唱来,盘绕于苍茫天地,久久不绝…… “雪人!雪人!你听到没?”皇雨猛然一拍萧雪空,看他那样,似是要神魂出窍般。 萧雪空猛一回神,然后略皱眉头看着皇雨,“说什么?” 皇雨瞪他,不过还是再次道:“你回来的消息,我已派人先一步告知皇兄了,我怕你猛然出现在他面前让他太过激动,毕竟他现在身体……帝都马上就到了,你们先住到我府里,等你府里收拾好了再搬过去,我等下先进宫去,明天你再随我进宫见皇兄。” “嗯?”萧雪空疑惑地看着他。 皇雨与他多年相处,当知他疑惑什么,道:“皇兄当然赐我府第时便也留了座宅子给你,他说若你哪一天回来不能让你连家也没有。你我的宅子连在一处,后园只有一墙之隔,这些年我虽有派人打扫,但现在要住人总还要再收拾一番才行。”说罢一顿,微有些黯然,“瀛洲的墓地便在你我府第的旁边,皇兄说,我们“风霜雪雨”总要在一起的。” “哦。”萧雪空垂首,看不清神色。 但皇雨也并不想探究,遥指前方,“帝都到了。 “嗯。”萧雪空抬首,前方巍峨的帝都已可望见。 “走吧。”皇雨一扬鞭,马儿张开四蹄,往城门前奔去,琼雪飞溅。 萧雪空同样扬鞭纵马,跟随其后,那七辆马车及随从当下也快马加鞭,紧跟而来。 入城后,因为下着雪,街上的人极少,一行畅通无阻在帝都城内七拐八弯的,终于停于一处气派恢宏的府第前,门前两只大石狮子上落了厚厚的积雪,倒似那天宫降下的玉雪狮子,淡去了威严猛态,倒是剔透可爱多了。 “就这儿啦。” 皇雨下马,只是近到家门前他倒有些情怯了,此次出门两月未归,且离去前只是留书就走,只怕等下那女人会要找他算账,而且门前的侍卫怎么忽然多了起来,偏看着却是眼熟,难道是那女人想在这家门前便算账,所以特令这些人候着他? “殿下回来了!”门前侍卫迎上来行礼。 “起来吧。”皇雨挥挥手,“快去通知林总管,来了贵客,让他准备客房以及酒菜,再着人来搬行李。” “是!”当下一人领令而去。 “殿下,陛下在府中。”侍卫头领禀报道。 “啊?”皇雨一呆,“你说皇兄在这里?他什么时候来的?这么大的雪为什么出宫?” “陛下未时便到了。”侍卫头领恭敬地答道。 “雪人,”皇雨回头笑了,“看来皇兄是在等你呢,快进去吧。”说着即移步走至第一辆马车前,敲敲车壁,“君姑娘,到家了。” 车门吱呀打开,走出狐裘雪帽的君品玉。 皇雨伸手扶她下车,然后一拖还痴立门口的萧雪空往府里走去,“雪人,我们进去啦,这些东西交给他们吧,放心,不会碰坏的。” 三人绕过前院,穿过长廊,前方大殿已赫然在目。 “这些人就不知道将门关上么,这么大的风雪,皇兄若受了寒怎么办?”皇雨一看那大开的殿门,不禁念道,他却不想想客从远方来却闭着门又作何道理。 “你总算知道要回来了呀,这两月在外面可快活吧?” 三人才一跨入殿中,便听到一道清朗的女音,一个英姿爽朗女子立在殿前的屏风前,似笑非笑地看着皇雨。 “先迎贵客。”皇雨赶忙将萧雪空、君品玉往前一推。 昔日的霜羽将军、今日的昀王妃秋九霜目光在触及萧雪空之时,那明亮的大眼中霎时水光隐现,唇畔不住颤动,却无法言语,脸上极力想笑,却又笑不出来,只是扯开一抹似悲似喜的啼笑。 “你这雪人,这么多年都不给我们一点儿消息,害我以为你真的化成了灰,只好嫁给这个自大皮厚的人了!”秋九霜平息激动的情绪,上前抓一把雪发,将萧雪空的脸扯近了,抬手便拍在那张脸上,“幸好雪人的脸还是这么漂亮。” 萧雪空冰眸中温芒一闪,然后伸手将头发抢回,拍了拍秋九霜肩膀:“脾性像男人,嘴巴像女人!没变。”言简意赅。 “死雪人,我可是弱女子,你就不会下手轻点!”秋九霜抚着吃痛的肩膀怒瞪他一眼,然后移目看向君品玉,脸上已是堆满亲切的笑容,“君姑娘一路劳累了,快快进来。” “品玉见过王妃。”君品玉躬身行礼。 “哟,你可不必这样多礼。”秋九霜赶忙扶住她,“以后就是一家人,用不着这些繁文缛节。”说罢,冲君品玉眨眨眼睛,“雪人这些年可多亏了你,不过你也有收获不是么。” 君品玉暗自一笑,心道,这昀王和王妃倒是绝配。 “都站在门口干吗,进去吧。”皇雨在后面推着萧雪空。 “是呢,还有人等你们呢。”秋九霜牵起君品玉往里走去。 几人绕过玉石屏风,便见大殿正前方一张长榻上端坐一人,手捧一杯热茶,轻轻吹开茶叶,啜上一口。 在见到那人的刹那,萧雪空脚步一顿,然后疾步上前,于那人身前三步处双膝一屈,跪倒匍匐于地,哑声道:“雪空拜见陛下!” 榻上的男子将茶杯轻轻搁在一旁案上,抬眸向他们望来,那一刻,君品玉只觉得全身一震,然后不由自主地随着萧雪空跪下。 平淡而威严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朕的扫雪将军终于回来了。” 萧雪空双肩一暖,不由自主被轻轻托起,抬头,便见皇朝那双金色的瞳仁正满怀感慨欣喜地看着自己,那刻,萧雪空只觉得眼眶酸涩,抬手紧紧按住肩膀上君王的手,“陛下,雪空……雪空有负陛下!” 皇朝看着眼前的爱将,展颜笑道:“说什么傻话呢,朕的扫雪将军清锋傲骨,从来都不流泪的。” “是,雪空失态了。”萧雪空垂下头。 “君姑娘请起。姑娘仁心仁术,实是天下百姓之福。”淡淡的一语自带威仪,却是肺腑真诚。 君品玉起身抬眸,看着眼前的皇帝,未有华服玉冠却气势天成,尊贵凛然,令人只可仰视,这雪天里本看不到太阳,可那金色的眸子却明如朗日,轻轻扫来,光华灿灼。 这样的人是病人吗? 这是她亲口断定活不过明年夏天的重病之人吗? 眼前之人,无论是容颜还是神色,皆看不出有丝毫病态,更逞论是昀王口中那病入膏肓,无药可救? 不,这人怎会是病人,定是昀王误导。 “皇兄,这么大冷天的,你干吗出宫来?若是受了寒、引发了病,可怎么办?”皇雨有些责难的念叨,一边扯过兄长往长榻走去,拉过榻上的狐裘披在兄长的身上,“皇兄,不是臣弟说你,你今天便是不来看雪人,明日我也带他入宫见你了,反正都几年没见了也不急在这一天,他又不会怪你不来看他。是吧,雪人?” “嗯。”萧雪空郑重颔首,走至皇朝身边打量着他的气色,“陛下,您的身体……” 皇朝在榻上坐下,微扬首,道:“朕没事。”扬首抬眸间,睥睨天下的傲然气势自然流露,金眸中锐气如昔,“朕若死,也决不死于病榻。” “呸!说什么死呢!”皇雨勃然变色,只因他经历过兄长病发时自己无能为力的恨痛,“我讨厌听到那个字!” “是啊,陛下这样的人不适合死于病榻。” 皇雨才一吼完,想不到又听到一个“死”字,不禁瞪向君品玉。 君品玉却不理会他,从容上前,毫无顾忌地伸手捉住当朝皇帝的手,纤指搭在腕上,顿时旁边三人全都紧盯着她,心一下都悬在了嗓子眼。 指一搭上脉门,君品玉的心便一沉,移眸看去,却是一张镇定淡然的脸,金色的瞳眸一派从容地看着她,似看透了她的心绪,浅浅的一笑,似是安慰。 这样的人怎能短命?不,决不可以的! 她君品玉素来尽人事听天命,可这一刻,她却不肯了!便是与天抗争她也要一搏,她要救眼前之人,非关他的身份,非关他系天下苍生,只是单纯要将眼前这一轮皓日留于九空! “姑娘眉眼间倒很似一位故人。”皇朝看着君品玉眉眼间那柔和慈悯的神态有片刻间失神。 “陛下以后饮食起居请听品玉的。”君品玉淡淡开口,目光柔静坚定地看着皇朝,“还有,让品玉随时可出入皇宫。” 皇朝眉一扬,金眸中锐芒一闪而逝。 看着眼前神色不变的女神医,不但是神态像,便是说话的语气也有些像了。这世间从来只有无缘才会直言要求他听他的,而他便是贵为天下至尊,也从不驳他一言。 “陛下,”萧雪空单膝跪地,“雪空此生唯陛下是主,请陛下准许雪空追随陛下一生!”所以,请陛下要活得长长久久。”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