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二十一章-《衡门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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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边走边笑着说:“嫂嫂,今日皋兰州里有节庆,不想我们今年来得晚,倒是来巧了,眼下这个时候是最热闹的,可惜小世子铁了心要练马不肯去了,嫂嫂可要去城里看看?”他说着指一下那头。
皋兰都督正从那头过来,他就是看见了才过来的。
栖迟想起了之前听到过的那阵锣鼓声,的确很热闹的模样。
她转头,看向身边的男人:“你去不去?”
伏廷摇头。
他本就是有事的,即将返回瀚海府,他还需与州中官员议事。
栖迟叹息:“那我也不去了,你去我便去。”
伏廷不禁看住她。
正好皋兰都督到了面前,搭手请问:“不知大都护和夫人是否要去城中观一观节景。”
他手指转着马鞭,想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头。
想着她来此不久,未见识过,去一趟也无妨。
皋兰都督便匆忙去准备。
栖迟迎着男人的视线,得逞一般,戴上了兜帽。
罗小义也是好心,眼见此番买马的事似乎没叫他三哥动怒,是想着趁这机会再叫他嫂嫂和三哥能将先前的事一并消尽了才好,才会如此殷勤建议。
他当先领路出马场,看见他嫂嫂看着李砚那边,怕她担心,特地说一句:“马场里会有人看着的,小世子不会真摔着,嫂嫂可放心。”
栖迟点头,跟着伏廷离开马场。
皋兰城中前所未有的热闹。
大街上到处是人,杂声震耳。
一辆马车驶至街头,再难以前进,只好停住。
车帘掀开,栖迟从里面走下来。
她站定了,手指捏着兜帽看一眼街上,想不到这城里人会这么多,难怪车已无法前进分毫。
眼下还是白日,看这情形,怕是晚上也要夜不闭户了。
她往旁看,一眼看到伏廷。
虽然人多,但他生的高,又身形伟岸,即便周遭有许多经过的高大胡人,他也是最突出的那个。
马也是行不了了,只能脚行。
伏廷将马缰交给后面的近卫,怕吓着人,把腰后的刀也解了下来,一并交给近卫抱着。
皋兰都督着了便服,在前面陪同,已和罗小义走去前面,未见他们跟上,又忙回头做请。
栖迟缓步跟上。
一群人在奏胡乐,铺了个毡毯在地上。一个胡女大冬天的竟穿的很少在毯上跳舞,惹得众人纷纷驻足围观。
罗小义瞧见,也不禁啧啧两声。
栖迟站在人群边看了一眼,瞥见身旁男人的身影,低声问:“好看?”
伏廷抬头扫了一眼,才知道她在问什么。
不禁看一眼身旁的女人,心说分明是她叫他来的,现在却又问他别人好不好看。
他扫到那胡女一截冻的发红的脚踝,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另一双雪白的脚趾,又看一眼身边的女人,故意说:“好看。”
栖迟看他,他头抬着,目光落在前方,似真是在看那胡女的模样。
她不知真假,低头,伸手入袖,摸出些碎银,一下撒了出去。
那胡女发现有人赏钱,马上停下,面向栖迟这边道谢。
栖迟手拢着兜帽,笑道:“该赏,谁叫我夫君说你跳得好看。”
说完似笑非笑地朝旁看去。
一时引得罗小义和皋兰都督也看过来。
伏廷眼盯着她,扯了嘴角,只好转头走开。
如今越发知道这女人的滑头了。
栖迟跟着他走出去,没几步,看见街道尽头一群人舞着五彩斑斓的面具往这边而来。
一时间锣鼓震天,正是她先前听到过的那阵声响。
路被占了,百姓们都往后退。
她被挤在伏廷身侧,紧紧压着他的胳膊,问:“那是什么?”
伏廷看见自己胳膊挤着她,动一下,侧了身,让她站到自己身前,头一低,下巴挨到她头上的兜帽。
那帽上有圈雪白的绒毛,扫在他下巴上,有些痒,他头偏一些,说:“胡民的法事罢了。”
好不容易那群人过去了,人散开,周围才松通。
皋兰都督方才挡在他们前面,听见了栖迟问这个,回头来说:“夫人有所不知,那是祛瘟疫的法事。”
说到此处,不免就提及了当初那场瘟疫。
当年瘟疫爆发,皋兰州是几个损失最惨重的地方之一,民生凋敝,难以形容。
突厥还趁机过来烧杀抢掠,一时哀鸿遍野,简直是人间炼狱了。
栖迟虽未亲眼所见,只听寥寥数语也觉得感慨,她问:“现在如何了?”
皋兰都督答:“比起当初自然是好多了,多亏大都护体恤,又强悍骁勇,北地才能安稳下来,否则今日的景象怕是也难看到了。”
罗小义在旁接话道:“那是自然,那群突厥狗还以为我们虚软了就好捏了,哪知三哥说战便战,杀的他们有来无回。”
伏廷已经走出去几步,回头说:“你有那功夫,不如来开路。”
说着看一眼栖迟,这种瘟疫战事的东西在她面前说什么,也不怕吓着她。
罗小义本还想再说些他三哥的英勇事迹给他嫂嫂听,被他打断,只好笑着过去了。
栖迟跟上去,看着那男人,想象着罗小义说的那番场景。
在瀚海府里还没察觉,出来了才知道他在这一大片广袤北地官民心目中的地位。
转而又想,他已为北地如此勒紧腰带,厚彼薄此,若是还没这地位,那也真没天理了。
她跟着,低低在他身后说:“你便一点都不胆怯么?”
伏廷怀疑是真吓着她了,回过头:“胆怯什么。”
她瞄一眼左右,轻轻抿唇,眼波流转,在他眼前低低说:“我年纪轻轻,你便不胆怯叫我做了寡妇么?”
伏廷看着她的眼,第一次发现,她眉眼灵动,似会说话一般。
他声压低,似是好笑,说:“我命硬。”
栖迟心说这回的什么话,转头又去看旁处了。
仿佛刚才的话不是她说的一般。
……
走动许久,一行人在道旁檐下停顿。
是皋兰都督的提议,他担心这位娇滴滴的大都护夫人疲惫,不敢久行。
路上依然到处都是人,四周铺面竟也难得的人满为患。
栖迟又不知不觉撞上自己的铺子,一半好笑,一半见怪不怪,收着手在那里看着。
耳中听着皋兰都督与伏廷在说这北地的民生。
罗小义从旁过来,看她盯着铺子里的东西,打量了一下里面,说:“嫂嫂上次带世子入城时逛的便是这商号的铺子,今日怎么又看这家的。”
栖迟心说哪里会想到这么巧,北地比起中原荒凉多了,她在这里生意原本并不多,也算是有缘了。
口中却道:“也不知这家的东西如何。”
罗小义看一眼他三哥,小声说:“巧了,上次流民的事,嫂嫂让我去城外守铺子,一大半都是这家的。我只知道这家买卖做的广,又杂,想必是十分富裕的。”
一说到富这个字,他便有些心驰神往了。
穷了好几年了,谁不盼着富。
栖迟抿住笑,还得附和着点头,说:“应当是吧。”
罗小义更想叹息了。
栖迟看他神情更想笑,用袖口掩去了,忽又想起他们之前说的与突厥的战事。
她想着:这北地毗邻外邦,若是能没有战事,安然行商,该有多好,必定是稳赚的。
一动起经商的心思,便不免有些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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