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冷酷仙境【28】-《人间失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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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廖文杰和蒋紫阳夫妇住在蒋紫阳单位的职工房,廖文杰和朋友合伙开了一间广告公司,算个中小企业,自打开业以来生意一直不景气,公司发展每况愈下,廖文杰及合伙人将其摇摇欲坠的支撑了将近两年,公司落了个内忧外患的空壳。

    目前筹措绑匪要求的一百五十万现金成了一大难题。

    天色才晴朗了不久,此时又下起雪来。

    邢朗挂了电话,从露天阳台回到室内,关上一道推拉门,把纷乱飘飞的雪花阻挡在玻璃门外。

    窗边摆着两把藤木椅,廖文杰坐在藤椅上,用力的搓动手掌,面色灰白,瞪大双眼,紧张且满怀期待的看着邢朗:“怎么样?”

    这两天廖文杰瘦的厉害,两腮下陷,双眼深凹,眼睛里布满红血丝,下巴冒出一层胡茬。像是被妖精吸干了精血的文弱书生。

    邢朗打落身上的一层雪花,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喝了一口热茶才说:“我们局里最多帮你借二十万。”

    二十万,距离一百十五万遥遥无期。

    这显然不是廖文杰期望中的数字,他低下头,艰难又痛苦的沉默着。

    邢朗看了一眼在客厅里安装监听设备的小汪等人,又看向廖文杰,漆黑平静的眼中怀揣着深不见底的疑虑。

    他处理过多起绑架案,遇到的受害者的家属在接到绑匪的勒索电话后,无论有没有求助警察,都会配合绑匪事先筹措好资金,其中有人变卖家产,有人借光同学和朋友,还有人像银行借款。总之,他们不会放过任何一条能够筹借资金的渠道。

    但是廖文杰却和他们不一样,从绑匪提高赎金到现在,廖文杰再无动作,既不向朋友借钱,也不起底存款,只是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到警察和政府身上。

    对此,邢朗提示过他,先向亲戚和朋友借,廖文杰的答复是;当初他开公司的时候已经借遍了亲友,如今还外欠着一大笔钱,现在是无论如何也借不到的了。

    “我和紫阳的存款加起来就只有十万块不到,加上你们找的二十万,也才三十万块钱,这可怎么办啊。”

    听着廖文杰的诉苦,邢朗在里面发觉了一个极大的漏洞。

    “三十万?前两天你还能拿出来五十万,现在怎么只有三十万?”

    邢朗看着他问。

    廖文杰紧紧的拧着眉,神色痛苦的好像被人在心口割了一刀,正在放血,连说话都变得吝啬:“那五十万,不是我的钱。”

    “谁的钱?”

    “是,我岳父的钱。”

    邢朗迅速在脑海中回忆小赵调出的资料,找到了他口中的岳父。

    蒋紫阳的父亲蒋钊是一名年过五十还郁郁不得志的作家,早年前成功出版过一本小说,后来凭着一腔热情辞去政府职门铁饭碗的工作专职在家写作。但却再也没有作品发表成功,只偶而给杂志社写些零碎的稿子赖以谋生。

    他的妻子,也就是蒋紫阳的母亲因不满他整天游手好闲专攻旁门左道,积怨已深。蒋钊当全职作家的那几年里,家里的日子过的一日比一日凄苦,妻子不堪忍受,于蒋紫阳七岁那年和蒋钊协议离婚不成,离家出走。至今了无音讯。

    蒋钊是一个狂热的写作爱好者,小赵找到了他去年三月份写的一篇博客,他说自己‘著有等身之作,却命中无伯乐’。这样一名对自己的梦想怀有极大热情,但却对妻女都不负责任的父亲游走在全国各地激发创作灵感,蒋紫阳的婚礼都不曾出席,更不知女儿什么时候把自己嫁了出去。

    连蒋紫阳都一年见不上他两回,廖文杰对他更是没有什么清晰的印象和深刻的感情。

    “蒋钊回来过?”

    邢朗对这名游吟诗人般的父亲有些好奇,更好奇他从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廖文杰道:“不知道,大概半个月前,我们在门口发现了一个信封,信封里有一封信和一张银行卡。”

    “信在哪儿?”

    廖文杰起身去了卧室,没一会就拿着一封信回来。

    邢朗打开看了看,省去掉书袋般咯牙的问候,直取这封信的核心思想。

    简而言之,蒋钊得知女儿怀孕且临盆在即,念及女儿至今住在职工宿舍,没有一套自己的房子,于是送给女儿一张银行卡,让她换一套适合三口之家居住的房子。

    看完,邢朗把信扔到旁边茶桌上,问廖文杰:“卡呢?”

    廖文杰从牛仔裤口袋摸出一张银行卡,没有交给他,只是给他看了一眼。

    “卡里有多少钱?”

    信里并没有提及卡里一共多少钱,既然廖文杰已经从卡里取出了五十万,那他肯定已经查询了卡里的金额。

    “一共……一百五十万。”

    邢朗眼睛微微一眯,眼中神光更暗:“一百五十万?”

    廖文杰神色痛惜不已:“是,一百五十万。”

    “既然你有一百五十万,全拿出来不就行了?”

    像是在试探他什么,邢朗用一种别有深意,讳莫如深的口吻道。

    廖文杰垂头不语。

    邢朗蓦然一笑,又说:“难道你的老婆和孩子还没这一百五十万值钱?”

    闻言,廖文杰从眼神到肢体都僵住了,只是眼角微微抖动,貌似在回忆什么事。

    此时小汪装好了设备,正在拨打客厅中的话机调试,话机中的‘笃笃’声像是舞台上催角儿上台的鼓点,越来越急,越来越慌,越来越不成调子。

    在这刺耳惶急的鼓点中,廖文杰逐渐白透了一张脸,额头上渗出一层汗。

    邢朗瞥他一眼,忽然转向客厅,皱眉道:“怎么回事!”

    随着他这一声低喝,廖文杰眼皮子直颤,像被吓了一跳似的,身体迅速抖了一下。

    小汪说:“信号串了,正在分频。”

    “快点弄好。”

    邢朗在所有人都俨然不觉的情况下使了一招隔山打牛,真正被他吓到的人略显匆忙的端起茶杯,手抖了好几次都没有把茶杯送到嘴边。

    邢朗回过头,把他随时会从手里翻落的茶杯扶正,保持着弯腰凑近他的姿势,抬起一双黑沉沉的眼睛看着他,说:“廖先生,看来你还有事瞒着我。”

    “我没有!”

    廖文杰像是被逼急了似的低吼道,脸色透出白纸一般的僵硬惨白,紧紧捏着茶杯,用力深呼了几口气才说:“我也是为了我们的孩子!紫阳的预产期就在两个月后,但是我们还挤在这间破房子里,到时候孩子生下来,我们三个人怎么住?而且,抚养孩子又是一大笔花费,还要请月嫂和保姆,那一项不需要钱?紫阳生完孩子,至少要在家里调养三个月,她没有收入,我的公司又在上升期,我们根本没有能力把孩子照顾好!”

    邢朗皱起眉,心里孤疑更深:“所以呢?”

    “所以我必须留下这笔钱!这一百五十万可以帮我们减轻很多压力!”

    “……但是现在你的妻子和腹中的孩子被挟持,需要这笔钱赎人,你拿不拿出来?”

    廖文杰垂头怔了许久,忽然把茶杯放下,痛苦的抱着脑袋:“当然要拿出来,只要紫阳和孩子能平安回来,这笔钱不算什么。”

    邢朗深长的看他一眼,又打开蒋钊写给蒋紫阳的那封信,想找到蒋钊得到这笔钱的原因。

    一百五十万不是一个小数目,对于一个落魄的穷酸作家来讲,简直是天文数字,蒋钊又是从哪里得到的这笔钱?

    很遗憾,蒋钊并没有在信中告知蒋紫阳,他通过什么渠道得到的一百五十万。

    “头儿,信号调试好了。”

    小汪那边大功告成,站起身抹了把汗,对邢朗道。

    话音刚落,就听摆在茶几上的红色话机响起了预设的铃声。

    叮铃脆响使得在场每个人都条件反射般保持静默,看着正在响铃的话机。

    小汪连忙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的号码:“01开头,是公共电话。”

    坐在电脑前的技术员已经带好了耳机,对邢朗点了点头。

    邢朗满面沉着的对廖文杰使了个眼色,廖文杰方迟疑的走过去,看了一圈周围对他虎视眈眈的警察们,拿起了话筒:“喂?”

    经过电脑处理的声音被外放,电话线彼端的声响清晰的被在场每一个人听到。

    邢朗坐在藤椅上,连人带椅子转向客厅,看着和不明对象通话的廖文杰。

    一阵被放大数倍的电流声过去后,想起一道经过变声,过度厚重低沉的男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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