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页 “你敢!”我红了眼睛,恨不得立刻杀了他。 “不是属下的主意,这是将军亲口吩咐的!她说不能误了狙击敌军的最好时机……” 我再不能听进他的话,一把将他推开,什么都不想,便飞身下了峡谷。 人太多了,我根本找不到她。 我手里拿着剑,杀红了眼。青檀她怎么可以……她怎么可以抛下我!她明明叫我不要担心,她却自私地做了决定去赴死吗!在她心中,效忠于朝廷比我还要重要吗?! 我身上的白衣染了许多血,全部都是我杀的人的。我一时分不清我究竟是正是邪,我自诩名门正派,现在却杀了这么多无辜的人!我修的道,我念的道究竟是什么? 道都是个屁!我只要青檀,此刻我只要她就够了。我要她活着站在我面前,其他都不重要! 不记得究竟在峡谷中找了多久,忽然听到峡谷上有人大喊一声:“放箭——”一时间箭如雨下,密密麻麻地落在我周围,狠狠钉入土地和士兵的身体中,带着狂乱的破空之声。 可我还是找不到她,我找不到她! 我从来没觉得自己如此没用,没用到了极点。 “阿旻——!”熟悉的声音忽然传来,我忙转身去看,只见心心念念的青檀就站在不远处,一脸欣喜地看着我。她身上银白色的盔甲溅了很多血,我只保佑那不是她的。 “你怎么来了?”她冲我喊道。 我努力地勾出一个笑:“我不放心你……” 青檀脸色忽变,口中顿时异常惊慌:“阿旻!!小心身后!!!” 我才转身,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见数十只箭羽直直向我呼啸而来! 身后忽的一暖,还带着那有些硌人的冰凉。 青檀抱着我,一个漂亮地转身,将我牢牢护在怀里,而她的背,为我遮住了所有的箭羽。 “不——!!!!!”我失声尖叫。 我却来不及为她挡下那些箭了。 随着骇人的噗噗声,那数十支箭羽争先恐后地深深扎入青檀的后背,硬生生刺穿了她身上的铠甲,没入她的脏腑,将她的背扎得活像个刺猬,竟然让我连搂都没有空隙去搂。 青檀一口血喷出,吐在了我的肩上,将我白色的衣衫染红了大半。 我一时失神。像是不敢相信。 我是在做梦,对么? 这怎么会是真的?她前一秒还好端端地站在那里,眼中有欣喜的神情。 青檀虚无缥缈的声音在耳旁传来,像天边再也抓不住的一缕青烟: “阿旻……对不起……” 她的身体软了下来,我抱着她跌坐在地上,放声痛哭:“你这个混蛋!你这个混蛋!你答应我什么?你这个混蛋!你这混蛋啊……!!” 青檀又呕出一口血,再开口却带了三分笑意:“阿旻……吻我一下。” 我使劲抽了抽鼻子,拉开一点她,将唇颤抖着贴上她的嘴唇,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冲进我的口腔。 她却偏开了头,低低一笑:“哎……是我奢求了,口里全是血……弄脏了你……” “你闭嘴!我带你回家,我们去找大夫,我们还要归隐山水,我们还有一辈子去逍遥……”我泣不成声,哆哆嗦嗦将这些异想天开的话说出口。 “我……第一次见你……一身白衣衫,好看极了……我想……世上有这样美好的女子,我愿意……为她而死……” “……”我说不出话来,只能抱着她,紧紧抱着她,感受她身体的最后一丝温度。 “你知道吗……我这辈子……听到过最好听的情话……就是当初……你说的……将军啊……我们……我们打一架吧……” 这句话后,青檀的头失去支撑般垂下,断了最后的气息。 她死了。 她死了。死绝了。 从此以后,世界上再也没有青檀这个人。 她既然死了,我为什么还活着? 为什么我还活着? 我长久得想不通这个问题。我究竟还为什么活着。 我抱着她的尸体,在那里失神很久,眼泪一直流,一直流,像汪洋大海,没有尽头。 青檀的遗体运回了皇城,入了她家的祖坟。 后来我才发现,我竟然什么都给不了她。名分给不了,安宁给不了,连我最骄傲的武功,都没有能保护她。 随行的将士收拾青檀的遗体时,看见她手上那串红檀木手串,问我道:“姑娘,将军的这个手串,你要不要拿走做个念想?” 我淡淡看青檀一眼,道:“不要了。她没有信守承诺,我不要她的手串。” 我说过,她活着胜利归来,我才要拿回这个红檀木手串。她死了,所以我不要了。 后来,我回了我们曾一起居住的那个幽静庭院,我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想象着她昔日在这里舞枪的优美身姿,想着她在这里亲吻我的额头,还有她身体灼人的温度,和她身上那有些硌人的铠甲。 我想很多事情,想到不注意时间的流逝。 天渐渐黑了。 我蜷起膝盖,将脸深深埋入腿间,泪水濡湿了我的衣衫。 式微,式微,胡不归? 天黑了,你为什么还不回来? 没关系,你不回来,我就一直在这里等你。 我是你的妻子,我承诺过,不管多晚,我一定等你回来。 青檀。 我爱你。我等你。我不走,你一定要回来。 后来的后来,我回了昆仑。 我放手一切事务,在昆仑山后找了个山洞归隐起来。我买了一整套红檀木家具,按照原先那个庭院里的摆设一模一样地放了进去。我想,我这辈子都注定要睹物思人了。不过这样也好,我再也不能忘掉她。 我给那个山洞取名为华胥境。 青檀是华阳将军。华阳,等于华胥。都是虚无之境的意思。 没有她的地方,都是虚无之境。 某夜,我坐在华胥境洞口的台阶上,呆呆地看天空的雪花飘落。昆仑山上一片雪白,大雪压山,一点都没有皇城那温暖的气候,也没有那温暖的人。 时间久了,我迷迷糊糊又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一个人在轻轻推我:“醒醒……醒醒……不要睡在这里……” 我忽的睁开眼睛,一把捏住那人的手腕,欣喜地看过去。想象中,她一身红衣,微微弯着腰,手放在我的肩头上,目光含着笑意。 我的眼泪瞬间溢出,手捂着嘴哭起来。 可那不是青檀。 呵,怎可能是她呢。我差点忘了,那个混蛋,已经死了啊。 眼前的人身穿一袭白鹤压花的白衣,眉眼清冷,一双浅褐色眼睛如同一碗氤氲的清茶,正淡淡看着我。 “姑娘……”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你在等人?”白衣女子问道。 “嗯。我在等人。天黑了,她还不回来。”我眼睛酸得很,有许多泪水溢出来。 “她为什么不回来?”白衣女子在一旁坐下。 我苦笑着摇摇头,忽然想起什么,拉住白衣女子的袖子,有些兴奋地道:“姑娘,我给你唱个小曲子吧。” “嗯。”白衣女子轻轻点了点头。 我咬了咬唇,努力回想当年那个宁静悠长的腔调,缓缓唱道: “式微,式微,胡不归? 微君之故,胡为乎中露。 式微,式微,胡不归? 微君之躬,胡为乎泥中……” 眼泪顺着我的脸不断往下流,我唱的调子也磕磕绊绊。 脑中忽然闪过那清亮的声音,带着一丝哭腔,却是那坚韧里最不易察觉的一抹温柔: “阿旻……等这一仗打完,我就辞去将军的职位,和你一起归隐山水,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我在等她。我一辈子,都会等她。 可天都黑了,你为什么还不回来? 第(3/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