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9 章-《六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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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程潜忽然道,“你实在想跟着,就一起走吧,但是恐怕得速去速回。”

    严争鸣呆呆看着他,还回过神来。

    程潜心里一口怒火彻底泄了,他叹了口气,冲严争鸣招招手:“行了,别愣着了,过来。”

    才气势汹汹几欲咬人的严掌门彻底被降服了,低眉顺目跟着他走进内室。

    第二天,严争鸣神清气爽宣布了自己“草率”的决定,可苦了李筠。

    李筠料到自己不过眼睛一闭一睁,居然林林总总发生了这么多事,险些被这罗列在一起能写个画本的故事压个跟头。

    他面无表情看着自家掌门师兄:“所以?”

    严争鸣道:“你带着年大大跟水坑,替我看好韩渊,跟他们走一趟,我们最多天半月就回来与你们合。”

    李筠冷笑道:“对,我要带徒弟,看孩,威慑一个凶残得根本打不过的师弟,还要捧好门派的脸面,搀和一脚除魔卫道的事——掌门师兄,请问我有三头六臂吗?”

    严争鸣道:“哎,你以九连环入道,心思机巧,向来能干得很,我信这些都难不住你。”

    这时候不嫌弃他修为低不务正业了!李筠想将这句虚情假意的称赞砸回掌门师兄脸上,他怒吼道:“滚蛋,谁爱干谁干,我不干了!你干脆把我逐出师门算了!”

    常年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李筠时常要吼一吼抗议,严争鸣早已习惯,根本不理他,转向了一旁的水坑,水坑好像还从头天晚上的事情里回过神来,人看着蔫耷耷的,什么精神。

    “师妹跟我来。”严争鸣道。

    严争鸣自从赖在清安居之,这还是第一次主出门,他径直将水坑引到了不知堂。

    木椿真人住过的破茅草屋还保留了当年的样,道童们每日来打扫,院很干净。水坑迷茫看了他一眼,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严争鸣指着那三条腿的破木头桌道:“桌底下刻的是我扶摇派的门规,当年你师兄们入门的时候,每个人都超过四九遍。至于这些门规用不用遵守,你可以自己看着办,什么初一五不入山穴之类的规定是给刚入门的孩看的,你抄两遍就算了,不用太往心里去。”

    他说到这里,微微一顿,清了清嗓正色道:“我派弟入门,本该有师父带到不知堂,亲口赐下戒辞,你虽然已入门百年,却始终有过这个步骤,如今师父不在了,我做师兄的只好越俎代庖——”

    水坑睁大了眼睛。

    严争鸣垂下眼睛看着她,说道:“你本性开朗,又不失分寸,凡事不想太多,也不做得过火,这很好,若是以能多用点功,做点烟的白日梦,修为更上一层。”

    说就连师父给戒辞的时候,都是先数落,赐戒,水坑料到掌门师兄对她的评价这么,一时有些无措。

    严争鸣道:“我让你给你四师兄传过话,‘扶摇自古走人道,不必天命,’当然也更不不必论出身,你本该浴血而生,却并有,本该应劫而来,却平平安安的到了这么大,童如师祖一心想改变门派的命运、师父的命运,如今看来,似乎全都失败了,唯有无心插柳帮了你一把,将你送到如今这个步,可见有些事是不必过执的——我今天给你‘天然’二字做戒,望你日无论是一个能让群妖俯首的大能,还是只在门派里当一个不成器的弟,都坦然于自己的来龙去脉,不必自矜,也不必自苦,三千大道,若你足够疏阔通达,总有一天能殊途而归,记得了?”

    他极这样一本正,水坑一时间有种错觉,她觉得掌门师兄好像一条不朽的山脊,始终不甚显眼撑在扶摇山深处,平时被漫山的鲜花野草或冰雪泥泞掩盖,只有极为偶然的时候,才露出那刀剑不催的坚硬与沉静来。

    水坑是被师兄们带大的,比起态度暧昧不明、不肯认她的亲生父亲,掌门师兄才更像她的父亲。

    她鼻蓦一酸,闷闷“嗯”了一声,瓮声瓮气道:“是,多谢师兄。”

    可惜,她还感完,便见那严争鸣出一口气,又嫌弃又轻快说道:“我可算把你对付完了,过这道程序,总觉得你像个野徒弟,这回好歹变成家养的了……等你把不知堂收拾收拾,我过两天正好不在,你跟着李筠好好抄门规,扑腾出去惹事。”

    水坑:“……”

    行吧,大师兄的好永远只是浮光掠影,面目可憎才是源远流。

    就这样,严争鸣将重现人间几天的扶摇山重新封上,众人再次准备各奔东西。

    韩渊面色平静看着那山渐渐消失在秘境中,尽量将此间风物一个不差装进了脑里,因为知道自己再也回不来了。

    “走了,”严争鸣对他们说道,“一个月以,蜀中见。”

    程潜与严争鸣一路御剑疾驰,半路上有片刻停留,足足飞了三天,才到了极北。

    大能过境,触了玄武堂上空的警戒风铃,当天守门的弟出来查看,却见到人,只见天上留下一片浅淡而狭的冰霜痕迹,转眼便化在了半空。

    过了玄武堂再往北,便是大片杳无人迹的冰原了,无边无际的白将天连成一体,肃杀得不近人情。

    在极北冰原与大深渊上又头苍蝇似的撞了半晌,天越来越冷,程潜有种回到了明明谷冰潭的错觉。然而冰潭毕竟只有一隅,远比不上大冰原浩瀚的漠然与它对万物一视同仁的冷酷,好像所有的希望与生命都在此处终结。

    不知撞了多久,冰天雪才到了尽头,一片汪洋蓦冲入视野——两人终于到了北冥之海。

    严争鸣从袖中抖出石芥,石芥落入凝滞不的海水中,化成了一艘巍峨如山的大船,无人驾驶,它自己航行,船舱内芙蓉锦缎与香炉雕花床看着眼熟,跟温柔乡是一个规格的。

    程潜将这船里里外外瞻仰了一圈,不知该说他什么好。

    严争鸣:“找什么呢?”

    “歌妓,”程潜木着脸拿他开涮,“总觉得这下一刻就能见莺歌燕语,唱一出你说的那个……那个叫什么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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