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柏彪当年流落街头的时候在许多地方睡过。 枯水河的桥洞子,摇摇欲坠的破庙,荒废许久的老宅,甚至是中空的树洞。 这些地方他都睡过。 但那终究是许多年前的事了。 他现在适应了常氏店铺的卧房。 那是一间普通厢房,墙壁是砖石垒成、屋顶铺着厚厚的茅草,与城里的多数房屋一样。 不一样的是房间窗户是两层的,因为师父说平阳府此地冬季风大且风冷,他特意给弟子们装了两层窗户,内开一层外开一层,这样夏天不耽误通风,冬季还更暖和。 唯一的缺憾是味道,常氏店铺里终年飘荡着大料味,有时候杀猪还会有点猪屎味。 但无论是什么味道都要比他此时所处的牢狱中的味道更好。 天气寒冷,可是牢狱中依然飘荡着一股臭味。 他流浪时候闻见过死老鼠死猫死狗的味道,闻见过死人味道,更是习惯了馊饭烂菜的味道,还有农村茅房的味道,可他没有闻到过如今这股臭味。 牢房的味道很古怪,这或许是它的独特气味:绝望的气味,临死的气味。 天色逐渐的黑了下来,最后一抹阳光绕过牢房的天窗,原本就阴暗的牢房最终变成黑暗。 寒风从天窗凶猛的灌进来,柏彪感觉自己不是在牢房里而是在一座枯井中,灌入的不是寒风而是大雨。 这个念头让他一哆嗦,赶紧抓住木栏杆大口呼吸。 “小伙子,很喜欢这里的味道啊?”旁边牢房里响起一声笑,腔调枯燥、干涸、沙哑。 这声音不好听,但将柏彪从幻想中拯救出来。 他倚着木栏杆坐下,苦笑道:“不喜欢,可是我能怎么办?” 地上冰冷,他记得牢房里有一张铺了杂草的石床来着,于是摸索着坐了上去。 石床狭小,像是个桌面,而且还碎了一个角,他得使劲蜷缩身子才能让自己躺在上面。 这时候隔壁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嘿嘿,小哥,我要是你,肯定不会去那个石板上躺着。” “为什么?”柏彪下意识问道。 干枯的嗓音笑了:“你以为那是一张石床?其实它是一块墓碑!” 柏彪打了个哆嗦,叫道:“胡说!” “自己摸一摸。” 柏彪伸手扒拉开茅草摸黑去抚摸石床。 入手冰冷,僵硬。 有凹痕。 他哆嗦着手一笔一划的摸着,一撇,一横,一竖…… 先! 认出这字后他猛的惨叫一声扑向栅栏门,外面响起沉重的脚步声和骂骂咧咧的声音:“日你妹,撞见鬼了吗?日你妹鬼叫什么鬼叫?” 一名牢头举着火把拎着木棒骂骂咧咧的走来。 他冲到栅栏前伸手将木棒杵了进来,木棍捅在柏彪身上像是被火炭烫了一下,火烧火燎的疼! “鬼叫什么?日你妹故意给大爷找事是不是?要死了是不是?”牢头愤怒大骂。 柏彪叫道:“大哥饶命、饶命!我牢房里怎么会有个墓碑?” 听到这话牢头沉默了起来。 过了一会他举起火把仔细打量柏彪,问道:“牢房里怎么会有墓碑?你在哪里看见的?” 柏彪指向石床位置叫道:“就在那里!” 牢头喃喃道:“不可能,明明扔掉了,那盗墓贼也都死了,墓碑怎么还会回来?” 柏彪听到这话通体发冷。 从内往外的冷。 牢头喝问道:“谁告诉你这是个墓碑的?” 柏彪说道:“我隔壁的大、大叔?就是这个牢房的前辈。” 他指向左侧牢房。 牢头愣住了。 火把熊熊燃烧,寒风一阵阵灌入,吹的火焰一下下抖动。 这样火光一抖一抖,牢头的脸一明一暗。 柏彪看不清他的样子,想要仔细看的时候却听见牢头低沉的说道:“你听见隔壁牢房有声音,他说你这里有一座墓碑?” 柏彪慌张的说道:“对,我过去躺下,他就跟我说了身下是墓碑。” 牢头又说道:“但你隔壁没有人。” 这话一响起,柏彪感觉身上更冷了。 “再说,即使你隔壁有人,你们两个牢房之间是石墙隔开,你去躺下的时候,他怎么知道你躺在了哪里?” 柏彪没有想过这回事,可是仔细一想这确实诡异。 他喃喃道:“不会的,怎么会呢?隔壁怎么会没有人呢?” 牢头缓缓的说道:“你隔壁本来有人的,一伙盗墓贼曾经被关押在这里。” 柏彪哆嗦着嘴唇道:“盗、盗墓贼?盗墓是死罪!这是死牢?这是死牢?!不,大人,我罪不至死……” “这不是死牢,”牢头说道,“这伙盗墓贼不是我们抓的,他们是自首的,说自己盗墓来着。” “我们当时还没有查到他们身份也没有考证他们犯下的罪,于是将他们先关在这牢里。” “然后,大约六天前的夜里他们全死了,被墓碑压死的。我们没有听见惨叫声和求救声,第二天我们来查房的时候看见了他们的尸首,全被墓碑压成碎块了!” 柏彪双腿一软,扶着栅栏软软的滑倒在地。 他突然意识到了牢房中古怪气味是怎么回事: 凝固干涸腐烂后,血的味道。 他对这味道挺熟悉的,因为他们店铺有时候要自己杀猪,猪血不小心流在地上不能及时清理,略微腐烂后便是这味。 牢头的情绪也很不好,他自顾自的说道:“我们知道发生诡事了,于是将尸首给收拾了,将墓碑给扔掉了,之后这片牢区便空了出来。”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