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是个讲究人情和圈子的国度，职场如此，官场则更是如此。老百姓遇到了什么开心事，三五知己，找个饭店或小酌几杯，或开怀畅饮是很寻常的事，而领导们就不那么方便了。

    所以，只能选择家庭聚会，而胡介民恰恰是这个圈子里比较活跃的人物，人缘好，能张罗，最重要的是他的家住在市郊，又是独门独院的别墅，私密性很好，于是，就成了这次聚会的最佳场所。

    出乎陈曦意料的是，他竟然成了这场聚会的焦点人物，在胡介民的倡议下，当着众领导的面，又将与杨老大相识，乃至最后被卷入玉牌争夺的事详细讲了一遍，只不过听众的级别太高，他不敢信口胡说，只能用尽量简练准确的语言叙述，虽然少了些文学性，但精彩程度并未受到太多影响。

    在座之人，尽是在平阳甚至省内都有一席之地的风云人物，饶是如此，也被这段传奇经历所吸引，在他的讲述过程中，没人插话，都聚精会神的听着，直到讲完之后，黄启明深吸一口气，感慨的说道：“刚刚小陈说自己是阴差阳错，卷入了这么一场纷争之中，但我却不这么看，这就叫时势造英雄嘛！正是因为他具有嫉恶如仇，勇于担当的优良品质，才能在整个事件中起到关键作用，从与李晓飞发生冲突那一刻开始，一步一步的将这个恶少拖进了泥潭，客观上等于给警方提供了一个突破口吗，李百川、钱宇等人之所以落马，小陈同志功不可没啊。”

    “主要是我慧眼识珠，教导有方，同志们，有一点可千万别忽略啊，陈曦可是我们华阳集团培养的干部，这笔功劳，我也有一份。”胡介民大声嚷道，于是众人皆笑，气氛顿时活跃了起来。

    李百川落马了？！他被这个消息吓了一跳，怔怔的看着胡介民，一时也不知道是否该刨根问底，胡介民看出了他的疑惑，微笑着解释道：“这个消息还没有正是公布，但李百川已经被控制了，组织部门已经启动的调查程序，估计用不了多久，他就跟那个缺德儿子在里面共同劳动了，这个老流氓盘踞省内三十年，早就该是这个下场。”

    话一出口，众人都面面相觑，如果不是有陈曦和顾晓妍两个年轻人在场，估计都能笑出了声。

    “老胡！你说些什么话。”胡夫人赶紧在旁边提醒道。

    胡介民则满不在乎：“他就是个老流氓，二十年前，老子在国资委的时候就这么评价他！平阳这么多领导干部，谁家没有子女，为啥就他家出了个李晓飞啊，这就说明上梁不正下梁歪，流氓爹当然教育出个流氓儿子来！”

    黄启明素来知道胡介民的炮筒子脾气，生怕他当着陈曦和顾晓妍的面再信口开河，赶紧说道：“先吃饭吧，咱们边吃边聊。”

    众人也纷纷起身入席，直到此时，陈曦才算彻底明白了过来，闹了半天，今天这次聚会，是为了庆祝李百川的落马啊。

    今天的场面比较特殊，顾晓妍再泼辣，也有所顾忌，所以，眼看着胡介民给陈曦倒了一杯白酒，也只是干瞪眼，并没敢说什么。陈曦也豁出去了，把牙一咬，抖擞起精神，端起杯子便跟大家喝了起来。

    本以为领导们喝酒，肯定是文质彬彬，一口一口的小酌，却没想到跟老百姓也没啥区别，想来这些人一定关系非常好，又是在胡介民的家里，所以也都放下了身上的官威，有点原形毕露的味道。

    酒过三巡，众人都微微有了些醉意，就连向来不拘言笑的黄启明，话也渐渐多了起来。开始主要围绕着李百川，后来又渐渐转到了杨老大，市局的王局长又介绍当年省厅查办杨老大失败的事，虽说都是高级干部，但这些警方内部的事，也并不是每个人都知情，于是免不了又发了一通感慨。

    黄启明却似乎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谈论过多，只是简单聊了几句，便微笑着问陈曦道：“华阳可是个英雄的企业啊，别说在省内，即便是在全国，也找不出第二家来，如今轮到你来掌舵，有什么新打算吗？”

    他不敢顺口胡说，略微斟酌了片刻，这才谨慎的道：“我刚刚接手，目前还在熟悉情况阶段，心里倒是有些打算，但还不够成熟。”

    黄启明点了点头：“我听介民说，现在省内的建筑市场是北方建设集团一枝独秀，一招低价中标，打遍省内无敌手，华阳的生存空间被压缩了不少，钱宇在位的时候，由于各方面原因，对华阳的重视程度不够，导致平阳自己的项目都被北方集团抢走了，当然，这里面肯定有利益交换。现在华阳被划归了省管，这等于是把我们自己的孩子卖掉了吗！为了这个事，我当时还跟钱宇发过一通脾气，可惜木已成舟，再难更改了。”

    他也轻轻叹了口气：“是啊，华阳现在面临的竞争压力非常大，北方集团的经济体量太大，处于绝对优势，甚至我听到传言，北方集团有意兼并我们，而省里的有关领导对此还持支持态度，说是这种混搭式的机构重组，是体制改革的新方向......”

    话刚说了一半，就被胡介民打断了：“纯属他娘的扯淡，什么混搭重组，这就是打着体制改革的旗号，鲸吞国有资产，说得严重点，这是在犯罪！”

    黄启明则微微一笑：“介民的话也并非危言耸听，民营资本兼并国有资产，在一些国有煤矿的转制过程中已经暴露出了很严重的问题，上个月省里开经济发展会议，发改委的顾主任还针对这个乱象提了很多意见，中心观点就是要慎之又慎。”说到这里，转头看了眼顾晓妍：“在这一点上，我是感同身受啊，和你父亲持相同看法。”

    顾晓妍也不好表态，只好笑着点了点头，算是做了回应。

    “世路啊，现在你主政了，难道就不能多给华阳一点政策吗？咋的，难道我们是后娘养的啊！”胡介民扯着大嗓门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