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三奶奶的好心情维持了整整一日，晚上在顾夫人屋里用完晚膳之后，她亲自送女儿回房，娘两个吩咐丫鬟上了茶点，坐在窗前，一边赏月，一边说着体己话。

    “祖父都回来了，父亲怎地还没有从衙门回来？”顾仪兰关心地问道：“已经这个时辰了，母亲您不担心吗？”

    “担心又有何用。”顾三奶奶叹了口气，半是开心半是忧虑地答道：“你父亲眼下在户部正受重用，近些日子越发忙碌了，回家越来越晚，我都是看着时辰派人往衙门里送饭。”

    “这样说来，忙碌些倒是好事。”顾仪兰说道：“度支主事的位置原本就重要，父亲原本能力就强，办差又勤谨，说不准过些日子能挣个侍郎上去。”

    “若是倒好了。”顾三夫人叹了口气：“也不算白忙一场。”

    “那都是父亲该得的。”顾仪兰这话说得有些故意：“谢淑柔的爹眼下也在户部，我看小谢大人也没比父亲强到哪去，也不过就是凭着谢相而已，倒先得了侍郎。这仕途一路，一步慢，说不准就步步慢，父亲眼下是该勤谨些，早些争上去。”

    “这话你与我说就行了，”顾三奶奶赶紧摆手：“可别被旁人听了去。”

    “女儿自然知道。”顾仪兰答道：“到外面说话自然该小心，刚刚那些话，就算是当着祖母我也不说的。只是眼下只当着母亲的面，女儿有什么不敢说的。”

    “唉！”顾三奶奶叹了口气：“到底是女儿贴心，知道爹娘的难处和委屈。可怎么办呢？眼下已经慢了一步。当年若不是你祖父非要我们……算了，不说了……从哪说，你父亲都没法跟小谢大人比。咱们就不说人家谢相是怎么提携儿子的，就单只说小谢大人以后可是仪王的岳丈老泰山，眼下在户部衙门，尚书大人都要给他三分面子，以后肯定升得更快。”

    “这倒是。”顾仪兰点点头：“谢淑柔和仪王的婚事也算是板上钉钉，就差订亲了。”

    “说起来……”顾三奶奶突然想起来似的：“谢四小姐也快十八了吧？怎地还没定亲？这谢相家里要拖到什么时候？莫不是与仪王的亲事有变？”

    “咱们大周的女孩子，过了十八再嫁人的有的是。”顾仪兰答道：“我算嫁的早的。六姐也过了十八，不也才订亲没多久嘛！”

    “那不一样。”顾三奶奶摇摇头：“你六姐拖到这时候，还不是因为你二伯母得陇望蜀，总想找个门第更高的乘龙快婿，这挑来挑去，更好的，瞧不上你六姐，差不多的吧，你二伯母又不满意，拖来拖去才拖过了十八，好歹订了她娘家表哥的儿子。”

    “不错了呀！”顾仪兰眨眨眼：“六姐未来的丈人不是四品中书舍人嘛！也算是高门了啊。”

    “哪比得上你。”顾三奶奶得意地说道：“中书舍人又怎么了，虽然品级高，但没实权，也就那样。而且沈大人那个小儿子，到现在也不过是个秀才，等他一步步考上去做了官，还不定是猴年马月呢！哪像你，嫁了安国公府，我那个好女婿，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六品武官了，在等一二年，再攒些军功，挣个二品三品的将军也不是不可能。”

    顾仪兰垂下眼眸，没有第一时间搭话。当年她成亲前，母亲对穆征衣有多嫌弃，她可还记得清清楚楚呢！时移世易，好赖话倒是都让母亲一人说尽了。

    当年母亲千方百计想将她嫁给林二爷的儿子，一提起这茬就一脸遗恨，眼下林家渐渐现了颓势，母亲竟再也没提过这件事，反倒开始对穆征衣赞不绝口起来，可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啊！

    “我可跟你说。”顾三奶奶压根就没注意到女儿的沉默，她反而一脸神秘兮兮的靠近女儿，压低声音说道：“你是不知道六丫头的心高到什么地步了。她才瞧不上沈大人的小儿子呢！也就是年纪实在大了，拖不下去了，她这才勉勉强强的点头应了婚事。六丫头订亲之前，因为不满意这门亲事，在家里闹腾了不知多少次，将你祖母气得半死。你二伯母还想捂着呢，哪能瞒得住啊！眼下他们二房，都快成整个家里的笑话了。”

    “啊？”顾仪兰这次是真吃惊：“六姐闹腾来着？”

    “是啊！”顾三奶奶脸上带着三分鄙夷，七分幸灾乐祸地说道：“你猜她瞧上谁了？”

    顾仪兰一头雾水的眨眨眼：“我觉得沈大人的小儿子不错了啊！六姐看上的人，定是比他强许多。我想想……莫不是谢淑柔的亲哥谢沐风？”

    “若是倒好了。”顾三奶奶撇撇嘴：“真是谢公子，你祖母乐不得呢！不是，告诉你，她瞧上信王了！之前还在家嚷嚷说除了信王谁也不嫁，就算让她入王府为侧妃为妾都行。你说说，这像话吗？顾家嫡小姐入信王府当侧妃，这不是笑话嘛！可把你祖母气的要死。”

    信王？呵……顾仪兰没想到顾三奶奶会主动给她递梯子，她立刻接过话头说道：“是啊！六姐也是傻，咱们顾家的嫡小姐，入信王府当然是要做正妃的，做什么侧妃啊！她提了做侧妃，祖母能同意才怪呢。”

    “正妃？”顾三奶奶冷哼一声：“她倒是想呢。你得问问信王看得上她吗？”

    那当然是……看不上的！顾仪兰心里清楚答案。信王满心满眼都是她家小姑子，上哪去看别人去。顾仪竹这一片痴心算是白瞎了。

    但虽然如此，顾仪兰却还得继续揣着明白装糊涂。她微微蹙起眉，装出疑惑的模样：“祖父已经向信王提过了？信王说了不喜欢六姐吗？我真是一点都不知道……”

    “你祖父怎么可能跟信王提这些。”顾三奶奶答道：“若是真将顾家女嫁予信王做正妃，咱们顾家可就再也没有后悔回头的余地了啊。”

    “母亲以为，”顾仪兰盯着顾三奶奶的眼睛，慢慢地说道：“我们现在还有选择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