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帝驾-《一品仵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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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乃先帝之孙,其父乃先帝六子,本是皇子龙孙,却因父酒色成性难成大器,并不为先帝所喜。当年夺嫡,六王毫无胜算,帝位本轮不到陛下来坐,只因朝中生变,龙脉凋零,陛下年幼,易摆布拿捏,元家才属意陛下为帝。

    元家乃开国之臣,六百年士族豪贵,曾出过三位皇后五位宰相,三代前有意归隐,子弟多赋闲在家,不涉朝政。

    可是,先帝时,西北生乱,胡人叩关,荣王借机谋反,先帝三登元国公之门,拜老国公之子元广为相,并许其女元氏为贵妃,一举平了西北和荣王之乱,此后帝位稳固,元家重入朝堂,风光一时无两,先帝三登国公之门求贤之事也被传为佳话。

    先帝膝下九子,元贵妃曾为先帝育有一幺子,三岁那年,江北大旱,饿殍遍野,民间发了时疫,传入了盛京。后竟传入了宫中,小皇子染了时疫早夭,元贵妃宫中因时疫封了宫门,三年未出。

    后先帝年迈,诸子夺嫡,元家与夺嫡事本已无关,却在上元宫宴时,借属国南图之兵冲杀入宫,以三王、七王弑君之名斩二人于宫宴,血洗宫城。那晚,先帝驾崩,三王、七王以弑君之名被杀,朝野风声鹤唳,元家一夜之间执掌朝政大权。

    那年朝中生事时,他不过二十出头,刚任汴州永邑知县,朝中之事他一介外臣品级低微,无从知晓内情。只知这之后,陛下便被元家选为新帝,年仅六岁,继位登基。

    陛下之父庸碌无权,堂堂王爷怯于外戚之势,卖子求存。六王府将幼子送入宫中,从此再不过问,陛下孤身苦熬宫中,幸而他是个聪慧的孩子,深知元家早有谋朝篡位之心,只不想冒天下之大不韪,让六百年大族背负一个逆贼之名,因此一直在寻求时机。他若显出明君之姿,元家定不会容他久活,他便自幼显出几分荒诞不羁来,越是年长越是放浪无道,以那昏君之态示群臣和天下百姓。

    此举随了元家的意,也寻得了出那盛京牢笼之机。

    陛下借着昏君之名,不遵太皇太后之意,不听元氏朝臣之谏,拒纳宫妃,广征男妃,年年汴河行,暗中建立刺月部,培养亲信,行至今日,布局渐成,羽翼渐丰。

    十八年来,若有一事屈从于朝中,江南便无今日之局。

    陛下心住乾坤,胸怀天下,今夜忽因密奏决定摆驾西北,难道真是别有深意?

    “世间事,行难险阻,朕从不惧,也望卿不惧。”御座之上,年轻的帝王望着忧心忡忡劝谏的臣子,敛那懒散之态,雍容沉静。

    陈有良忘了君前仪态,抬头望去。

    “今夜备驾,明日一早帝驾前往西北,让替子坐朕的御辇。沿途走官道,告过往州府接驾。”

    替子?

    “朕今夜便与朝荣出城往西北去。”

    陈有良惊住,“陛下!”

    “朕意已决。”步惜欢一叹,起身步下龙阶,扶起陈有良,“朕与爱卿说此密事,是因朕信任爱卿能将帝驾之事办妥,并非要爱卿劝朕弃了西北之行的。”

    陈有良听闻此言,受宠若惊,又忧心忡忡,他望了眼李朝荣,月部出身的武将,目光似铁,只立在帝侧不言,此事瞧着已无商议的余地。

    步惜欢摆了摆手,意思是让他去备驾吧,陈有良一时说不出话来,只好揣着颗复杂的心出了殿去。

    殿门一关上,年轻的帝王眉宇间的雍容沉静顿散,对着殿门唤道:“范通!”

    范通推门进来,奏道:“启禀陛下,车马已备,衣物在马车里。”

    明知此去西北有险,老太监也不劝,如往常般顶着张死人脸。

    这夜,一辆马车出了宫门直奔西门,本已关了的西门开了一缝,马车驰出城去,车上下来两人,解了车上之马,弃车上马,向着西北。

    江南官道,秋月高悬,策马疾驰的男子仰头望一眼月色,执着马鞭的手里握着一张雪白信笺,信笺上清卓字迹已皱,男子却紧紧捏着。

    密报是魏卓之发来的,月杀该有的密报未到!西北军中九道暗桩,每月密奏如雪,此次独缺了月杀的,她陷入流沙坑之事是真的!密奏八百里加急,从西北到汴河需三日,今夜他接到密奏时,她已陷入流沙坑三日。

    三日前,他刚收到她这月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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