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二章 人间地狱-《龙悦荷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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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双大眼睛,又纯净、又清亮、又调皮,总是在他的现实和梦境中,不断交替浮现。

    后来的许多年,都是如此,从未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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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卓云在噩梦中醒来。可怖的梦境,纷飞的战火,连天的喊杀,血染的刀枪,猩红的箭雨,挥之不去。他在狂乱中挣扎着坐起来,环视四周,一眼看见案上熟悉的“飞龙剑”。

    长剑如昨兮,斯人不弃。长剑归来兮,斯人已去。

    卓云俯卧在床,无限悲怆,全身搐动,一声声压抑的、低沉的抽泣,仿佛从灵魂深处剥茧抽丝,和着黯淡烛光,散布到冷彻的长空。那苍凉的、悲伤的幔帐,将他围困当中,更让他不能呼吸,不能视听。

    堇茶守在卓云身侧,眼见他艰难起身,双手支撑着想要下床,急忙一把将他拦住:“阿云!你做什么?你身受重伤,须得好生休养。”

    卓云奋力挣扎,一把推开堇茶,哪知双腿刚刚着陆,便力不能支,踉跄倒地。

    堇茶扑抢而上,将他抱将起来,放回床上,又急又痛:“阿云,你怎不听话?还要不要性命?”

    卓云念及挚友,悲上心头:“堇茶不必拦阻,尽管让我走。”

    堇茶万分悲痛,泣不成声:“阿云,你到哪里去?你这个样子,又能到哪去?”

    卓云泪如泉涌,打湿一整张睡枕:“堇茶,你最知我心,定要听我话。阿龙深陷囫囵,命在旦夕。让我去亲自与博赢谈判,换他归蜀。”

    堇茶涕泪纵横,不可置信:“阿云!你怎这般糊涂?你这一去便是肉包子打狗,回不了头。”

    卓云强咬牙关,挣扎而起:“阿龙无数次为我舍命,如今他大难临头,我怎能顾惜自己区区一条性命?”

    堇茶又急又怕,拼命拦阻:“阿云,你怎执迷不悟?你是一国之君!臣为君死,天经地义;君为臣死,不可理喻!”

    卓云连连摇头,不以为然:“堇茶,我与阿龙哪里是君臣?我们本就是兄弟!如若不然,西蜀根本挺不到今天!”

    堇茶涕泪交织,据理力争:“阿云说的我都明白。可是,博赢何等奸诈?阿云若再去东吴,你和龙帆一个都保不住。如此一来,咱们西蜀,便是全盘皆输。今日之胜,来之不易,你这样做,便是对得住阿龙?”

    卓云悲痛至极,忘乎所以:“堇茶,你速归缘城,扶持咱们长子元臻做蜀君,只要我换回阿龙,他自有办法让蜀国起死回生。”

    堇茶抱着卓云,失声痛哭:“阿云,我不让你去!便是杀了我,也不让你去!你去了,再也回不来,整个西蜀都要分崩离析!”

    卓云看着堇茶,万分悲怆,念着阿龙,心下大恸。一时间头昏目眩,再次昏迷。

    卓幕一直守在帐口,亲眼观瞻这一幕,心如刀绞。

    直到亲见卓云在堇茶精心照料之下昏昏睡去,卓幕这才心情沉重,走出大营。

    乌云犹如怒海,弥漫天空;浓雾宛如翻墨,压迫苍穹。满腔悲愤,无可消除;满腹忧伤,无可遏止;无限悲怆,无可阻挡。

    帐外群山连绵起伏,苍松翠柏一眼望不到边。松柏本应碧绿,却在阴云覆盖之下形容枯槁,颜色昏惨,形态呆滞,冷漠如冰,面目可憎。

    不远处有棵枯树,狂瞪着蛊惑之眼,将丑恶的枝杈,伸展开来,像刀枪、像剑戟、像矛戈,欲将美好切成碎片,欲将良善化为齑粉,欲将生灵置于涂炭。

    卓幕看着愁云惨雾,望着鬼枝怪树,心情一片荒芜,忽闻不远处传来轻轻的脚步。

    他虽不曾回头却已知来人是谁,略一转念,口中轻问:“曼陀,你知我这些年来每逢凄苦无助,如何寻求庇护?”

    曼陀快步跟上来,紧紧抱住挚爱:“阿幕,车到山前必有路,只要往前看,总会好起来。何况我们西蜀以少胜多,十分难得,阿幕无需如此难过。”

    卓幕将爱妻抱在怀中,亲亲她额头,却发出一声苦笑:“曼陀,我没法不难过。每每无可奈何,总有阿龙持危扶颠。只要阿龙在,再是乌云密布,总能云开月和。”

    痛到极致,伤心不已:“可是,阿龙已去,我最好的兄弟,不在这里。”

    曼陀唯恐卓幕为救阿龙行险,急忙良言相劝:“阿幕,人生便如风云,今日来明日去。世事更要变幻,今日有明日休。无论如何,结局是好是坏,不要太过强求,如若不然只能苦了自己,便宜至仇。”

    卓幕不改初衷,一心救龙:“曼陀,西蜀能有今天,全靠君臣齐心、国势稳健,更因阿龙英勇无畏、力挽狂澜。事到如今,我但有一口气在,定要倾尽全力救阿龙归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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